“我三人虽为异姓,却是同心,今日愿结为兄弟,对天、对地、对此剑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若有背恩忘义,得天人共戮,死于此剑下。”
祭罢天地,三人一同把香插入炉中。
“大哥!”
“二哥!”
“二弟!”
“三哥!啊、呸,三弟!”
“大哥!”
三人情绪激动,手牵手握在一块,因为还不习惯以兄弟相称,互相叫错了好几次。
徐坚与夫人欣慰地看着他们,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能收获这份珍贵的情谊,自是欢喜,王氏还感动得流下了泪水。
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徐清也撑着身体在一旁看,妹妹徐薇在一旁搀扶着他。
徐清的心里除了高兴,还有不少感慨。
这个小自己四岁的弟弟,从小性格单纯、善良,待人亲和,在发现自己有先天病症之前,其实是比较热情外向的。
幼年时在青州老家,小徐林会带着徐薇,以及江家、唐家等等街坊邻居家的孩子到处玩耍,俨然一个孩子王。
但后来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徐林变得敏感而内向,并且给自己加上了种种伪装,不再与人接触。
于是大家也渐渐忘了,他曾经是个开朗活泼的人。
妹妹徐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她见到兄长脸上恢复了曾经的开怀笑颜,因此喜极而泣。一直以来,她都默默地心疼着这个命运多舛的二哥,如今见到他苦尽甘来,她也感同身受地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
第二天一早,徐林与父亲便一路相送,将两位义兄送到了城门口。
尽管不舍,但结义的三兄弟还是不得不面对离别的现实。
南宫熙与金鹏都是世外之人,没什么行李,尤其是南宫熙,他甚至连盘缠都不用带。
不过他们都带上了一个“额外”的物件,那是徐薇特意为他们做的香囊,据说里面有先前从道观里求来的平安符。
南宫熙要向东行。天枢山并不能通过普通方式到达,他需要预先抵达东域的一座无名高山上,然后利用特殊的传送阵法回归宗门。
临别前,南宫熙与徐林约好三月初在青州昌宁郡城相会,赴天枢山之约。
金鹏则要奔赴西北,他需要去岚州天碑学院亲自求证一些事情。他会通过正常的陆路前往,他身上还有不少盘缠,倒不用担心。
徐林还想把当初他给张三的二十两银子还给他,自然是被金鹏拒绝了。
二人与徐林互道珍重,然后便在徐林的目送中,踏上了各自的道路。
他们二人一东一西,徐林也不知道该看向哪边,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直到视线里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常闻万里辞行舟,
卧龙春水赴青流。
临别不言重逢事,
归来再作少年游。
徐林看着两位义兄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还静静地站在原地。
“回去吧,丛安。我们好好聊聊临渊阁的事。”
“嗯,父亲,就来。”
…………
京都,皇城,翊坤宫。
独孤皇后,正在安排宫人为皇长子楚沐辰收拾行装。
除了皇长子自己收拾的行李外,皇后又替他准备了满满三大箱吃穿用度。
“陛下也真是的,皇长孙才出生不到周岁,居然要派你上前线,生生让你们父子分离,真是………我要再去劝劝陛下。”
当独孤皇后知道昭武皇帝要派皇长子去岚州做监军时,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为此,平常对夫君百依百顺的皇后,甚至差点跟皇帝争吵了起来。
“母后,切莫再因此事触怒父皇了。儿臣能够担此重担,为父皇分忧,自己也是极为乐意的。”
皇长子劝解道。
“乐意什么啊?辰儿,你这可是上战场,上前线,刀剑无眼,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吗!?”
“母后,儿臣只是去杨节度使身边做监军,不会上战场的。太保不也说了吗,此役我军胜券在握,我只需要在岚州大营,确保节度使能够按照父皇的谕令办事即可,不会有危险的。”
“唉!你这个孩子,就是过于淳厚了,伱父皇让你去你就去吗?也不知道想个法子拒绝。”
独孤皇后见劝不动儿子,叹了口气。
“儿臣天资愚钝,长久以来都未能帮上父皇什么忙,这次有这样的好机会,母后,您就让儿臣尽一些孝道吧。”
皇长子蹲在独孤皇后面前,笑着握住了母亲的手。
皇后把儿子扶起,也紧紧握住他的手,严肃地说:
“我不许你这么说。什么天资愚钝?你是我和陛下最钟爱的孩子,完美继承了陛下的血脉,有龙凤之姿,怎么可以妄自菲薄?”
皇长子听着自己母亲的话,他想起了“那个人”,脸上泛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不过出于孝心,他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独孤皇后察觉到了儿子表情的细微变化。不知为何,她突然很生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哼!天资、天资!天资聪颖又怎么样?就算‘夺天之智’又怎么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早就觉得,不合天理的存在就会遭到天的反噬。现在应验了吧?我看他就是遭了老天的报应!”
“母后!母后,慎言……”
皇长子被皇后的表现吓到了。
虽然他能理解,独孤皇后是因为心疼自己才会如此激动。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那个弟弟的阴影之下,母亲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但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关于“他”失踪一事,许多流言都指向自己这个“最大的得利者”。所以,他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极为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一点惹人猜忌的言论与举动。
“辰儿,你可是帝国的大皇子!是陛下的嫡长子,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作为嫡长子的心气呢?那个人,他就算天资再过人,但他得不了‘人心’也没有用,你不用畏惧。”
独孤皇后语重心长地鼓励皇长子。
“可是……母后,据儿臣所知,‘他’在民间的威望也是极高的。”
“民间?谁跟你说那些草履贱民的事了?我说的‘人’是指宗室,还有中州的那些世家、那些大族。”
“这……孩儿不明白,父皇不是常教诲我们,九州百姓都是我们的子民吗?”
皇长子反驳道。
闻言,独孤皇后冷笑了一声,她轻轻按了按皇长子的头。
“辰儿啊,你怕不是被你那个弟弟给带歪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多跟你父皇亲近亲近,自然能学到他的帝王之道。”
“等你真的成了一个帝王,你就会明白,中州之外的那些百姓只是野草,哪里降一些雨露,他们就会在哪里长起来。哪边刮一阵风,他们就会倒向哪一边。若是哪天嫌他们长的太快了,碍了眼,把冒头的割掉就好了。”
皇长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后,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他的冷汗竟不由自主地渗了出来。
过去,“那个人”还在的时候,独孤皇后从未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说,是因为他的光辉太过耀眼,遮蔽了这皇宫里的阴暗吗?
还是说,如今因为他不在了,通往至高权力的大门被打开,欲望的可怕真容才显现出来?
“儿臣……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独孤皇后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
“辰儿,我知道你想获得你父皇的认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你在他心里就是最优秀的。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比什么都重要。”
“母后放心,这次我会多带点侍卫去。”
“嗯,我也跟陛下请求了,你父皇恩准你带五百名金吾卫随行。另外独孤家的亲兵你也带五百过去。”
皇长子不住地点头应允。
“都依母后,都依母后。”
“还有,陛下的‘真龙软甲’我也替你求来。还有……”
皇长子安静地听着独孤皇后的各种安排,心中不由得感慨,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