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只要是上班,都不容易。但是不上班,像邱胜国最开始那样在京城漂泊,也很凄惶。徐畅然点点头,问道:“那你租的房子离报社不远吧?”
“嗯,买了辆自行车,骑车要花一刻钟。你今天不回家吧?可以到我那里看看,晚上就住那里。”邱胜国说道。
徐畅然想了想,答应了,约好晚上买点卤菜和啤酒,在邱胜国家里喝一台。
中午一点过,邱胜国到对面报社上班去了,徐畅然走到市中心的书店,来到童书柜,仔细地翻检着。
刚才和邱胜国聊天时,他突然想到暑假还要和杜老师见一面,要送什么东西呢?他觉得,毕业的学生去见老师,手上不提东西是不行的,别讲什么有一片心就够了,礼轻情意重还勉强可以理解,毕竟有些学生经济窘迫。
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物质文明,只有到时买点水果,精神文明方面,徐畅然有一定优势,所以这次,他要为杜老师的儿子挑一些童书。
绘本为主,还有什么立体读物、填色读物,一共买了十多本,付账的时候,徐畅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给蓉和杜老师送的礼物都是给孩子的呢?自己也落入了一种固定的思维定式,就像上午在艺术馆看到的那群女人一样,华国成年人很大程度上放弃了自己,而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殊不知孩子长大后同样放弃了自己,又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如此生生不息,其实都是误区。
话说回来,给蓉和杜老师送礼物,从她们本人的角度出发,还真不好送,绞尽脑汁,不一定让对方满意。现在这样给孩子送书,多讨巧啊!
傍晚,邱胜国下班后,带徐畅然来到他租住的房子,在一环路内侧的一个大院里,以前是工厂宿舍,现在工厂关闭,宿舍商品化,邱胜国租的这套房子是一个女人买下的,两人一接触,还是老乡,女人说这套房子是给女儿准备的,女儿在荣城读大二,毕业以后打算留在荣城,两室一厅60多个平方的房子,他们花了8万元买下。
租金550元一个月,附近的房子都是这个行情,比邱胜国在燕京的那个小窝强了很多。邱胜国住主卧,次卧还有一张折叠木床,150元从杂货店买来的,原来他父亲来蓉城呆了10天,刚回家,来荣城的目的是看看邱胜国的情况,并督促他早点找媳妇。
他父亲甚至在大院门口和别人攀谈,要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说他儿子在报社做编辑,邱胜国得知后,威胁说他要返回燕京当盲流,他父亲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你爸睡这张小床,你睡主卧的大床?”徐畅然笑着问道。
“我是喊他到主卧睡大床,他坚决不干。”邱胜国说道。
两人一边吃卤菜,一边喝啤酒,仍然是国产的工业啤酒,没办法,这种时候不好摆谱。卤菜的味道很不错,一碗夫妻肺片,一碗麻辣兔丁,红油明晃晃的,是邱胜国从报社回来的路上一家店买来,据他说这家店的卤菜很有名,每天下午四点过就有人排队,到六点就卖完了。
吃着麻辣兔丁,喝着啤酒,感觉很惬意,这就是荣城的生活。但邱胜国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当初他在燕京虽然凄惶,但有气势,当时他是想为那本预计能改变社会的书找到出版社,现在这种梦想彻底消失了,接下来的路也是能看见的,就是按照他父亲的要求,赶紧找个媳妇,生个孩子。
“我根本就不想结婚,我设想的理想社会是在工厂里生产孩子,在营地里接受教育和训练,不需要家庭,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不符合未来社会的需要。”邱胜国在昏黄的灯光下,翻动着油叽叽的嘴唇说道。
徐畅然突然意识到,邱胜国的观点看似荒唐,实则是对华国社会目前的习俗的一种反动——你们不是放弃自我,一切以孩子为重吗?而且下一代会重蹈覆辙。
我干脆让孩子离开家庭,让你们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