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兹维尔相信“张诚和”会卖的。商人的本质就是为了赚钱,就算他以很低的价钱从馹苯人手里进货,但只要拖上一段时间,估计“张诚和”也就没了继续持有并观望的耐心。到那个时候,就能以更低的价格全部吃进。
然而塔兹维尔做梦都没有想到,棉纱价格实在太魔幻了,以至于“张诚和”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彻底翻盘,狠狠大赚了一笔。
如此迅猛且丰厚的获利,使塔兹维尔的嫉妒心理如气球般开始膨胀。
想归想,他却没有因此丧失理智。
从椅子上站起,塔兹维尔主动伸出右手,带着佩服与毫不掩饰的羡慕笑道:“张,你是一個幸运的家伙。”
肖劲松看出了塔兹维尔对自己的揶揄。
他没有说破,握住对方的手,温和谦逊地笑道:“如果没有您慷慨借款,也就没有我的现在。所以,我必须对您的慷慨之举再次表示感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塔兹维尔顿时对肖劲松好感大增。
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三人接下来谈论的话题不外乎是对目前市场的预测与分析。肖劲松看着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对老犹太人笑道:“塔兹维尔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犹太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目光:“是不是又看好了什么生意?”
肖劲松点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谦和地笑道:“我明天晚上设宴,还请二位赏光。另外,还请塔兹维尔先生您帮忙邀约米国使馆的米尔顿先生同来。”
塔兹维尔觉得很意外:“米尔顿?”
肖劲松抛出令他难以拒绝的理由:“我知道您与米尔顿先生关系很不错。正如刚才您说的那样,我看好了一桩生意,但必须得到米尔顿先生的加入才行。”
塔兹维尔没有立刻答应。他将身体后靠,视线在肖劲松与摆在桌上的那些美元之间来回逡巡,陷入思考。
老犹太人非常精明,他从“张诚和”的话里嗅到了钱的味道。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他为之陌生的东西。
如果换在“张诚和”刚刚进入茂昌商行的时候,就算他手里有那批药品,塔兹维尔也绝不会帮其引见米尔顿。
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
不是谁都有能力从馹苯人手里赚到几十万大洋的利润。
高达两百二十万银元的巨额借款,前后周转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月。
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其精准的眼光,对市场高度精确的预判,以及冷静果断的决策能力。
塔兹维尔觉得心里痒得厉害,更有一种迫切想要抓挠手却伸不进去的焦躁。
他满口答应:“没问题。到时候我带着米尔顿一起过来。”
老犹太人停顿了一下,随即大有深意地看了肖劲松一眼:“我一直想要好好品尝魔都的美食,你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
肖劲松从椅子上站起,略微欠了欠身,恭敬且礼貌地笑着回答:“您会满意的。”
……
下午六点,肖劲松来到虹口附近的一家日料店,推门而入。
“九一八”事变,张公子不放一枪望风而逃,对外口口声声把所有责任推给常校长,然而世人眼睛雪亮,身为当事人,张公子无论如何也难以推卸责任。
馹苯轻而易举占据了董北,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移民。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移民种花”成了馹苯最重要的国策之一。
魔都的繁华程度远远超过董北,馹苯移民在此开店经营也很普遍,涵盖了服装、饮食、杂货等各个方面。
但这种地方并不欢迎中一国客人。
刚走进店里,肖劲松立刻感到无数目光从不同方向聚集到自己身上。
片刻,惊讶、冷淡、鄙夷、愤怒的议论纷纷。
“只那人?”
“怎么这里会有只那人?”
“这家伙是谁?”
“把他赶出去!”
一个明显喝多了酒的浪人从软垫上站起,他手里握着刀,摇摇晃晃朝肖劲松走来。
“八嘎,该死的只那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给我滚出去!”
老板和在场的客人丝毫没有站出来劝解的意思,纷纷袖手旁观,满面嘲讽。
肖劲松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安静地看着一步一摇朝自己走来的持刀浪人,嘴角向上弯曲,显露出无比嘲弄的笑。
这愈发刺激着酒精上头的馹苯浪人。他下意识握紧刀柄,盯着近在咫尺的肖劲松,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刀锋劈开人体喷溅出大量鲜血的各种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