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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声只听了她那一句“修”眉头就拧紧了,再听那一句“救我”,心尖猛地一缩,倏然从座位起身,椅子被弹得远去还在摇摇晃晃。
“你在哪?”男人沉到幽戾的声音,裹挟着冷风出了办公室。
古杨堪堪见了主子的半个脚跟,几步跟过去,见他已经进了电梯,只得赶紧乘坐另一部电梯下去,一边纳闷,不是今晚要加班吗?怎么忽然走了?
幽暗的夜空压着一层层的窒息,每呼吸一下,都浸着冰冷的空气。
沐寒声的电话一直不挂,英眉拧得打了结,就算他气,两天过去,忽然听到她极度虚弱的声音,还顾得上什么?
“说话!夜七?”出了门,已经上车,却不知该往哪开,那种感觉,好似坐以待毙,却无能为力。
“哐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震得他眯了眼,还听到男人的声音,眼睛猛的一眯,“夜七?”
收掌几乎将方向盘捏碎,下颚冷硬,想着她最开始打过来时轻飘飘的几近呓语,她说在路上?
最近不回玫瑰园,那必定是香樟墅了!
黑夜下,银魅呼啸离开,只留一道晃眼,留得古杨自顾拧眉。
转过弯,沐寒声终于听到了电话再次传来声音,却是男人急促的声音,背景是“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身为出租司机的职业,报得仔细:“沐先生吗?这姑娘在我车上,特环路,G302国道往北五十米,车外的二流子叫嚣着还钱,姑娘难道欠债……”
“哗啦!”玻璃被敲碎的声音遮盖了男人急促的声音。
“喂?”沐寒声没再听到尾音,五官只剩沉冷,欠债?她不是傻到去借高利贷的人。
油门已经踩到底,转手给庄岩拨了过去,“给你两分钟,封锁特环路,一个鬼都不准给我放过!”
庄岩不明所以,军帽刚脱下,“出什么事了?”
可头的电话已经挂了,想了会儿,大哥声音极度凌冷,事必定不小,难道比上次荆粤闹事还严重?
军装都来不及换,忽然又转身出去。
宋沫刚好过来,好似有话要跟他说,见他急匆匆的,喊了句:“干什么去?”
“给我老实呆着,把那组代码解出来!”庄岩匆匆一句,已经走远。
宋沫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走远,好一会儿才嘴角勾了一下,挑眉,打游戏去,就那点代码,她早解了!
特环路。
车玻璃被敲碎的瞬间,赵东的脖子一把被人勒住就往车外拉,手机掉进了座位底下。
“怎么是个老头?”紫发的男人纳闷了一句,那臭娘们不是说苏曜会在车上?
不管了!
“把她给老子拖下来!”男人粗鲁的一句,致使一旁的人。
赵东,憋得面色发青,狠狠拉开勒着脖子的手,“你们……要干什么?”
“警告你,别插手,装作没看见!”男人手臂又收紧了点,把他拖到一边,狠狠往地上扔,“看着他!”
转而往车辆走去。
傅夜七极度蜷在角落,一排牙齿几乎碎裂,却冷然盯着车外的紫发男,褐眸里满是灼人的恨,环抱自己的双手极度僵硬,指尖呈着怪异的弯曲,
“滋味如何?”紫发男凑近一点,不怕她发威,现在就算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她都躲不开。
“这可是国外的药,国内的女人根本受不起,更别说……你这么娇滴滴的人儿!”男人摸了摸下巴,不疾不徐,因为车里的男人换了,他一时没想到要对她做什么。
“谁……”傅夜七用尽力气,才能稍微动一动舌头,一张脸涨红,细细的青筋鼓在额间,“指使!”
“你想问我,是谁指使的?”男人好心的解读着,心里倒是感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说出话来,食指摇一摇,又眯眼:“要么,你求我?”
男人凑近了她,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芬芳,一脸的享受令人恶寒,抬手勾了她的下颚,却烫得皱眉。
傅夜七扣紧牙关,身体的痛苦,那么遥远又熟悉,勾着一幕一幕的混沌闪过,痛苦的牢狱之灾,流落街头的生殴硬打,魔鬼一般的乞丐霸头抓着她啃噬侵犯,父亲跳楼那一瞬间,染了一地的脑浆污血,母亲自杀的一片血红……
“唔!”她猛然低低的嘶喝,用尽力气往前撞,极度僵硬的手脚疯了一般挣扎。
指甲抓到了男人的侧脸,生生刮去一块皮,他猛然睁大眼,按说她这会儿一分一毫都挪不动,竟然这么大力气,顿时火了!
滚到地上的傅夜七身体却忽然像被人抽去力气,瘫软一片,死死咬住的嘴角溢出几声勾人魂魄的呻吟。
旁边一圈的男人都愣了一下,看着她。
“那臭娘们说了给她下媚药?”
众人摇头。
“只说了荆粤的案子,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找她要钱没错,不给就往死里整!”有人回了一句。
“天上掉馅饼了?”男人邪恶的一啐,蹲在地上,看着扭着身子挣扎的人,“别怪兄弟们不饶你,实在可口!何况,老子把家当全投荆粤了,妈的,就因为你老子身无分无!政府返别人了,给老子说老子的钱财不合法,放屁!”
“哥,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上!”
“等会,你说她能牵起荆粤的案子,身份能简单?会不会咱们惹不起?”
“放屁!”紫发男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妞而已,不就是背后男人撑腰?这种女人一出事,身后男人躲得才最快……”
说着,几个男人围了上去,
“嗙!”男人话音刚到一半忽然被人一击中脑,干树干落地,男人也狠狠眯起眼,转身看着赵东,流气的舌尖舔着嘴皮,“老不死的!让你逃还非要卷进来?”
“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车胎气也被我放了,你们跑不了!最好是别动她,否则后果……嗯!”
赵东的话没完,被人一脚踹了腹部,痛得弯下腰去,半天没能直起来,寒风里一阵冷汗,可一群人也不放过他。
傅夜七趴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的瘫软,那种不疼不痒却蚀蚁啃咬般的煎熬,抬手往自己身上撕。
司机被打的低嚎一声比一声小,就如当初她眼看着狱友被活活折磨至死。
狱友走了,下一个就是她!
身体又猛地变得僵硬起来,绷得颈间动脉紫涨,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眼底的血管都要炸裂。
果然,紫发的男人打得开了闸,盯着地上的女人眼底发红,弯下腰,狠狠撕扯她的大衣。
她死死弓着腰,虽然眼前模糊,却张着褐眸,咬紧牙:“动了我!……拿命还!”
说实话,如此娇美的人,忽然这样狠的警告,挺慑人。
男人愣了一下,却笑了,拍着她的脸:“辣,老子就喜欢!”说完一把将她扔进车里,转头:“谁带‘雨伞’了?老子可不想留种!”
一圈男人哈哈一笑,还真有人地上一小盒东西,顺便笑眯眯的提醒:“哥,快点,办正事要紧!”
男人嗤了一句,钻进了车里。
一阵疯狂的追逐与挣扎,女人的声音被自己死死咬住。
“啊!”一声低嚎从车里传来。
男人手掌里赫然插着车雨刷,大概是刚刚他们砸烂车的时候落进的里边。连裤子都来不及,退出车外,洒了一路血。
“把她给老子拖走!”男人低吼一声,痛得龇牙,一手抓着手腕,就这么放了她简直便宜了!
只是他们还没动作,一抹黑色车影‘嗖’的越过,不出两秒,却又呼啸返回,若不是躲得快,大概瞬间就能要命!
劳斯莱斯银魅一甩尾,因为长久高速,轮胎在夜色里弥漫着一抹青烟,却不及男人的脸冷沉。
紫发男人一看沐寒声直接冲着过来了,示意兄弟们拿家伙,这事不能外泄。
可他命令还没下,只见男人忽然扬起手。
“咻!”一声掠过。
“靠!”男人顾手不及,忽然弯下腰,看着脚尖插着的军工刀,“痛……”
“谁不要命就拔刀。”沐寒声那双深邃的眼,从未这样阴戾,冷然盯着几个人,大步掠往车里。
“是我!”他刚把上半身探进去,车里的女人衣衫褴褛,却抓着半根雨刷顶在他胸口。
“是我,夜七,是我,沐寒声……”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可她手里依旧死死握着雨刷,褐眸从茫然硬瞪,到逐渐无力,甚至整个人打着微微颤抖,终于忽然瘫软下去。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瘫软和僵硬交加。
“蓝修……”她最后的一点意识,“修……”至少现在,她不愿和沐寒声发生什么。
沐寒声拧了眉,心口钝痛,无以顾及,抱了瘫软的她,谨慎、稳当。
刚刚的几个人自然都作势逃走,只是被庄岩的人逼了回来,一步步回到原点。
“他是谁?”庄岩看了大哥手上的人,极度裹成一团,想必这黑夜里受了不少惊吓,转头看向旁边到底的赵东。
不见人说话,庄岩才赶紧走过去叹了叹鼻息,“送医!”
之后的事,沐寒声没再管,带着她离开。
可是车开到一半,她极度痛苦的扭曲身体,已经咬破的嘴唇依旧不松。
庄岩的电话忽然打来。
“说!”沐寒声干脆停了车,将她裹进怀里,一手禁锢她不自觉抓挠她自己的双手。
“不能送嫂子去医院!”庄岩急迫的声音。
沐寒声看了她涨红的柔唇,嘴角间或溢出的呻吟,美眸迷离,毫无焦距,眼底泛着猩红,已然在理智边缘徘徊。
“不去医院是要她的命!”沐寒声几乎颤抖的声音,自然看出了她为什么这样,此刻正往他身上贴,一双手生涩而炽热的钻进他的衣服。
“去了也更是要她的命!”庄岩再次开口,打着电话,一手捏眉狠狠踢了脚下的畜生,“他们给她下了噬华!”
噬华?沐寒声倏地周身阴冷。
噬华,噬华,无声无息啃噬年华,堕入魔窟,舍命都难抵的煎熬,国外都大力清缴的毒品,国内早已销声匿迹。
电话两头不断的沉默。
“大哥,我知道你的为难,但嫂子若是进了医院,下一个地方就是监狱,就算你我合力破获罪魁祸首,她能熬过几个牢狱时日?”庄岩拧着眉。
这种东西,谁碰了都必须追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只能如此!
狠狠扣了电话,所以,她竟中了两种药,加上催媚药物,噬华药性越发狠毒,这样的火电交加,怎么受得了?
沐寒声浓墨的眉间夹杂阴戾、心疼,将她的手禁锢住,低眉之际柔到极致。
“夜七!”低醇的嗓音,颤着幽幽悔恨,一手禁锢她的双手,一手磨开她咬破的唇,“我不该跟你吵,不该放任你离开……”
如果他们不吵,他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参加晚宴,也莫名预料了她会出事,是他该死。
“难受……”女人娇喘着,胸前被她自己抓破,却还不停止,双手被捏住之际,拱进他胸口,忽然张口咬。
“嗯!”沐寒声低低的闷哼,她是真咬,可他忍着丝毫不动,任她发泄。
这样的后果,便是她松了口,却从未有过的大胆,寸肤寸舌,从他胸口一路攀升至颈际。
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低眉凝着她一丝得意解脱的眉眼,终究将她整个身子拉离。
“夜七,知道我是谁么?”他们的感情到哪一步,他很清楚,倘若她能熬过去,他一定不走最后一步。
她根本听不见他的话,模糊了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悠悠温热,只知道那是她的救赎之地。
古杨开车匆匆赶到时,见了她的样子,惊得没了声。
“找卓继!”沐寒声猛地才想起了家庭医生,让古杨开车,他将她裹进怀里。
可是古杨拧眉,“卓医生不在市里,况且,太太这样子……等不到医生,血管就会爆裂,太太的身子,放血解毒更等于要命……”
他没敢再说下去。
沐寒声绷紧了下颚,不忍再看她痛苦的样子,白皙的脸,额际的青筋令人心底生疼,一双曾经清澈的褐眸,此刻只剩猩红的浑浊。
“开车!”他终于低低的一句,抱着她往后座放平椅子,打开隔屏。
中了药的人失去了理智,只有在他的大掌碰到皮肤时,才如蟥饮血的敏感而疯狂,无意隐忍,薄唇覆下。
车子在夜色里划过一道模糊的晃影,出了市区,往御阁园的路上,天上竟然开始下雨。
他们不是没有发生过关系,可是从未这样的热烈,一次又一次,她毫不知足,攀缠不休。
一片一片的雨丝倾泻,打在车顶激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彻底掩盖了车里经久不息的声音。
古杨把车速放慢了,车子在雨里慢慢前行,也是为了不打扰两人行事,这样的毒,要解谈何容易?
车子在别墅外停了很久,古杨早已下了车,撑着伞安静的候在黑夜雨中。
车里。
身下的女人眼底的猩红逐渐褪去,身上的潮红却一片片,一双手紧扣着他的脖颈不肯松。
“夜七,够了。”他低低的循循善诱,“否则你身体受不了。”
至少现在,她不会再没有意识的抓挠自己。
而他,上身几乎没有完好,一道道都是她曲起的指尖划下的印记。但是这点痛,他受之欣然。
她迷离着眼,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从来不认识这张脸。
修长的拇指一次次抚着她的脸颊,如果他有一瞬间想过让她想走就走,放她肆意跟随苏曜,痛了、伤了自会回头,可他现在悔了,这一晚过后,哪怕她对他怨恨再重,不论用哪种方式,霸宠、生逼,他都不可能放她走,她的恨、爱,只能留给他。
最后一次,极致的交融,她不再疯狂,温顺了,安静了,也令人疼到心底。
“七七。”最后的最后,他重复的只有这一句,一寸寸吻过,安抚过,最后薄唇贴在她手腕的伤疤上。
他从未知道,当年她为什么自杀?到底是怎样的地狱煎熬,让她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放弃生命?
而噬华,多么烈毒的东西,她竟也只是全身僵硬就能挺过来?
午夜了,雨小了。
抱着她回了别墅,他们好久没有一起住在这里,但是一进卧室,他还能想起回来的第一晚,将她抵在梳妆台边,她绝美的脸,只有一抹淡然,丝毫不怦然,更不紧张。
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他沐寒声会栽在她手里?
“嗡嗡!”床头的电话震动。
又是庄岩。
沐寒声怀里拥着她,小心的挪了一下,指尖够过手机,“说。”
“蓝修来了。”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沐寒声握着手机的五指微紧,片刻后,才低低的一句:“没想到这么快。”
倒是庄岩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蓝修要来大陆,哥一早就知道?还是……这根本就是他的意思?
“他刚给嫂子的手机打了电话,我把情况给他说了,估计会找到御阁园去。”庄岩没多问,只是这样说。
沐寒声眉目沉冷,也只是四个字:“他进不来。”
这里不是他的第一岛,容不得他妄为。
的确,蓝修在听到庄岩说她中了噬华的时候,粗粝的眉间骤然升起地狱般的狠厉。
“谁干的?”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谁?!”
那是差一点要了她命的东西,她当年宁愿再次割腕放血都不肯他碰,哪个王八蛋敢给她下?!
庄岩的耳膜被震得远离电话,想不到蓝修会如此暴怒,“目前没查到,但不光是我,沐先生也必定介入此事,背后之人,必定一个不落!”
毕竟他不是内陆人,这种案件不能给他透露,否则行事可能被打乱。
蓝修恨得唇间抽颤,转头对着奶妈:“好好带着小少爷,如果明早起来还不好,让医生再来一趟。”
“唉好!”奶妈略微担忧的看了他怒厉的脸,但是没敢多问,只问一句:“小姐不回来?”
“我会带她回来!”蓝修只这样一句,披上黑色的大衣,转身出门。
大衣一甩的瞬间,内侧那道金属色一晃而过,奶妈越是皱眉,在第一岛,蓝座行事无人能拦,但这是内陆,他就那样带着武器出去?
叹了口气,她还是带好小少爷要紧。
蓝修驱车直接前往御阁园,一边打着电话,不知是给谁,却是一通就冷然破口:“看来你在边境成了摆设?噬华为什么会出现在内地?!”
第一岛是最吸引人趁虚而入的地方,不论是偷渡,还是毒品,可他十年前就下过死命令,噬华,永不得进岛一寸!
那头的人满是惶恐:“蓝座,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用命担保,绝无疏漏!”
蓝修冷然挂了电话,只要不是他那儿的问题,至少他心里安然,没有因为他再次让她受伤。
可这该绝迹的东西,从哪来?
不等想清,车子到了矜柏路,地图指示,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御阁园范围,一圈红线标明。
目光刚从地图抬起,猛然被人拦了去路。
“先生,此地不得入内。”拦他的人冷面无情,将近一米九的各自,挺直立着。
“沐寒声的居所,有何进不得?”蓝修眯了眼,不过一个铜臭商人,几个钱还阔气了?
那人却依旧僵直而立,“先生知道,就更不该来了。”
“我非要进呢?”蓝修粗粝而冷峻的脸,一层薄薄的寒意。
只听咔擦几声,从一旁的夜色里齐齐出来几个人,手里端着的是最新AT76直穿枪。
“先生,最后提醒你一次,沐先生的居所,特赦器械允令,您若不想丧命,转身,往北开。”那人再一次提醒,面无表情,强已上膛。
就是要了他的命,也无人追究,是么?
特赦允令?
这种东西,好似向来是给他蓝修的,他握着内陆南边最肥厚的土地,最难把的防线,他沐寒声是哪一种身份?
识时务者为俊杰,蓝修自不会就这样舍弃性命,只是上了车,就想这个问题,他极少把商人放在眼里,看来该改改观念了?
一手拿了手机,给青山打了过去,“看看丫头今晚去了哪,接触了谁,都给本座拎出来,一个都不放过!”
青山刚定下酒店,屁股还没坐稳,拧眉就出了门。
……
滇英开机仪式的晚宴,坚持到最后的人几乎都到了半夜。
苏曜算是走得较晚的一批,但是与人去了专门的谈话室,算是便聊天,边休息。
再出来时,走了大半多的人。
黎曼见了他,蓦地拧眉,直接走了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曜这人在别人面前虽然温温的,但表情极少,多喝了几杯,脸色略红,看了黎曼,“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送傅夜七走?”黎曼直说了。
这让苏曜又一次盯着她,再次想起之前的问题,看似清俊的脸,眼底一暗,“你为什么知道夜七没开车来?还知道我必定送她走?”
黎曼心底微顿,却面色不改,“这还用问?我是今晚的后勤,停车自有记录,而苏先生对傅夜七一往情深,难道还用别人送?”
苏曜依旧平波无痕的脸,却好像藏着极深的波涛,盯着黎曼许久,“我知道滇英投资一事,你与她有怨,但我劝你,千万别跟她碰硬,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是她的对手。”
黎曼一脸的好笑,“苏先生在政界久了,脑路迂回太多?是否想的过于复杂了?”
顿了会儿,黎曼才继续:“再说了,她和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是么?我又何必找她麻烦?”
苏曜略微的探究,可黎曼一摆手,说工作结束该走了。而他转而给夜七打电话,可那边始终不接。
不远处,齐秋落等得有些冷,皱了皱眉,庄岩说是接她,不会白等了吧?要不是喝了酒夜晚怕危险,她倒是不愿意等。
“齐小姐!”身后忽然想起好听的声音。
肖筱立在卫子谦身边,看了她,“在等人吗?”也跟着看了一下,道:“可是傅小姐不是早走了?子谦说的。”
他就是卫子谦?齐秋落转头多看了一眼,淡笑一下算是打招呼,道:“朋友说来接我,可能路上有事,我再等会儿,你们先走!”
“我跟你一起等吧!”肖筱轻快的一句,转头看向卫子谦:“卫少先走?”
卫子谦却笑了一下,话题转开:“商界、娱乐界的两位名媛竟对傅小姐这么意重?”
“过奖了。”齐秋落笑了一下,“不过夜七的个人魅力,大概谁都喜欢,只有她挑人的份儿,没有人挑她的份儿!”
“这话真。”卫子谦淡淡的一句,“难怪今晚那么多身份显赫之人,主办方唯独给她特意备了果汁,周到至极。”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齐秋落却忽而皱了一下眉。
如果她没记错,黎曼第一次来,给夜七递的是酒,根本没有特意给她准备果汁。
“卫先生,这事,谁跟你说的?”不是齐秋落一惊一乍,只是她今晚怎么看黎曼都不对劲。
卫子谦抬手,但指不出人,“后勤端来的果汁,还是我亲自给傅小姐递上的……”
“果汁呢?”齐秋落忽然打断。
卫子谦愣了一下,“早该收走了。”
“对不起,你们先走。”齐秋落匆匆说了一句,她在夜七身边久了,夜七的谨慎和精明,对她不无影响,有种感觉出奇的强烈,匆匆走向后勤处,一边给夜七打电话。
电话通了,竟是庄岩接的。
“夜七怎么了?”齐秋落出于往常的肃穆,“说实话!”她从不会无故不接电话。
庄岩抿了抿唇,如实相告。
齐秋落匆匆一句:“我去留物证!”然后一把扣下电话。
“有没有装过果汁的杯子?”到了后勤处,看着一大片的杯子,她抓住一个人问。
服务员不解,指了指一堆杯子,“您可以找找。”
两种杯子必定不一样,可是装过果汁的杯子也不少,她没办法,只能通过主办方让人将杯子都撞上。
有迹可循,总能有用。
庄岩来的时候,利用军方身份,拉走一堆杯子。
一晚很漫长。
傅夜七不少次从半夜惊醒,大半夜过去,噬华的药性还没完全清初,沐寒声想尽办法的让她喝水,让她发汗,折腾到半夜,他却没了睡意。
手臂越过她,紧紧拥着,防止她猛然惊醒,弄伤自己,她身上依旧破了几处,青一道紫一道。
半夜的雨断断续续,时而扫过窗户,“唰”一声,又悄然远去。
等她终于睡熟了,沐寒声才敢起身,收拾了那一地狼狈的衣物,转身拉开最下边的抽屉看了里边躺着的离婚证,英眉微蹙,最终合上了。
再次躺到床上时,手里是一只被摔过的锦盒,长方体,印着暗琉紫金,彰显着独特与尊贵,这世上仅此一只。
打开盒子,是一只简洁有大气的簪子,镶缀着最能映衬她白皙无暇的淡粉斯坦梅兹钻,连王室都无权戴上的钻石,曾经只能被珍藏在博物馆,引起几经争斗,不敢再让它现世,像当年禁压悟空一样被置于幽珠塔顶。
如今,他用极短的时间,用这样独特的礼物赠与,却没送出去。
不由得苦笑,低眉凝着她半夜折磨过后疲惫的脸。
“钻钗相赠,非你不娶。”他低低的摩挲着她的耳际,“你知道么?”
看到她和苏曜那样的瞬间,他更因此气极。
抬手轻巧的将钗插进她的发丝,估计也只敢趁她睡着,沐寒声将她拥进怀里,也许是他也累极了,眯了过去。
大概是凌晨,他再次转醒,不是因为睡够了,是怀里的人猛地抽搐。
沐寒声一睁眼,猛地见了她满脸茫然而惊颤,死死的瞪着他,猩红褪去的眼,焦距不足。
“夜七?”他低醇轻唤,只以为她做了噩梦,撑起半个身子握了她双肩,微微一摇,“做噩梦了?”
身下的人显然没有回过神,一双眼盛满惶恐,眼泪了无声息的蓄满,眉心却越来越紧。
“夜七?”沐寒声低低的声音越发柔,一想他到之前,她受的煎熬,何以残忍才能让她一夜都不安生?
“别怕,我在!”他一直重复着,渐渐将她拥进怀里。
只是下一秒,只觉得肩头猛的生疼。
“嗯!”薄唇微抿,低低闷哼响起,却没有忽然将她推开,
沐寒声的肩头,镶钻的玉钗插入几分,拖划一下,稳不住而倒塌,却染了她一手的血。
他还没想转手如何处理,身下的人却忽而急了呼吸。
“我杀人了……”忽而眼泪滚下,满是茫然,“我杀人了!蓝修……”惶恐的重复着,指尖颤抖。
沐寒声猛拧眉,手指在她眼前晃,她的瞳孔毫无反应。
原来根本没有醒,他心底的生疼远远胜过肩头,拔下玉钗,闭了闭眼,生忍着,对着她,犹如对着婴儿,轻抚着那张绝美而脆弱的脸,是不是只有梦里,她才会这么无依?
“你没有,夜七,你没有,那只是果酱。”他低低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哄着,“你没有,听我的话,睡一觉,醒了就好,什么都没发生。”
沐寒声不知道,她和蓝修遇见的那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今晚的事,到底勾起了她怎样的记忆,竟是如此脆弱?
她杀过人么?也是因为被这样的侵犯和折磨?是蓝修救了她?
沐寒声猜着,也哄着,终于等她闭上眼,肩头已经染了一片血,可他不敢就这样去客厅拿药箱,万一她再拿到什么伤了自己呢?
最后,守在客厅的古杨将药箱提上去,看到他肩上,惊了一下,却被他先一步阻止,半句话都没出口。
“不要告诉她。”苏曜给他缠纱布时,沐寒声这样一句。
古杨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皱着眉,忍不住的心疼,毕竟是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从来没这样过。
好一会儿,才转开了话题,道:“许南的人已经去查了,宴会上但凡有接触的都查,看来,蓝修和庄军处的人也在办。”
他料到了,但不介意,这件事越快了结越好。
“对了,黎小姐早几天就出来了,今晚也在宴会上。”古杨这样提了一句。
沐寒声低垂的眉眼紧了一下,侧首:“她一个被雪藏的人,什么身份去那儿?”
这个问题古杨也纳闷来着,当初让把黎曼雪藏这个命令,还是他亲自传达的,没想到今晚去了晚宴,不过后来也算释然,因为……
“她今晚只是后勤,雪藏的人,也有兼职的权利。”这点,他的确也没想到。
沐寒声眉峰微拧,转身收好那只簪子,低低一句:“找人看着她。”
古杨微愣,难道又要关心黎小姐了?一想,不对,这是为太太着想,谁知道哪天黎曼又发疯?
那之后几个小时,床上的人总算安静许多,偶尔惊颤一下,不曾醒来过,发了一夜的汗,药效怎么也该散不少。
一夜冷雨之后,太阳再起时,窗户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碎冰,是被冻住的雨水。
傅夜七睁眼时,手心热热的,想抬起,竟然没力气。
一旁的沐寒声却低了眉,见她醒了,握着她的手松开,摸了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她半天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他一度以为,她又像凌晨那晚半梦不醒,拧了眉峰,出口极度的温柔:“没事,没事!再睡会儿……”
可这一次,她终于抬手拿开他的手臂,柳眉跟着皱起,只是一个动作,极其费力。
缓了会儿,终于坐起,该是蓝修带她走,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子是自己的,发生了什么,她一动腿就知道,疼得拧眉,却抿唇不语。
“夜七?”沐寒声坐在身侧,看着她一个动作就喘了粗气,沉声担忧。
噬华很耗精力,一两天内全身无力很正常。
“蓝修来了,你知道吗?”她蓦然一句,开口是连自己都拧眉的嘶哑,勾起昨晚那一声声嘶吟的记忆。
“嗯。”沐寒声低低的一句。
傅夜七终于略微松口气,既然知道,说明见过,也许他就是从蓝修手里将她接过来的,所以……
也许什么也没发生。十年前她能忍噬华,十年后依旧能吧?
放松之余,微微闭眼,可一闭眼就是昨晚混沌前的一幕幕。
身体的僵冷、惊恐、颤抖、抓挠,她终于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果然一片狼狈抓痕。
转头看向沐寒声,他却穿戴整齐,考究的衬衫,像穿了一天没换,可那种矜贵散发。
她越发笃定,他不过是从蓝修手里接过自己。
沐寒声知道,他瞒过去了,至少不会在这不成熟的时间,让她心里留下别扭,至少他们还能继续相处,总不至于比以前差。
她想下床,只是眼前猛地晃过的还有那一头紫发。
紫发……
黎曼见过紫发的男人。
想得急,动作也急,却力不从心。
“夜七!”沐寒声惊了一下,一把将她捞住。
她差一点一头栽到地上,经过一晚煎熬的身子,连自己的体重都支撑不了。
这一幕,如此相似。
他回来的头一晚,她想喝水,结果也栽进了他怀里。
傅夜七拧眉,摒去回忆,只想,那一次,噬华过后,她奄奄一息,连养三个月才下地。
她忽然转头,看了他,很坚定的眼神,也很冷,蓦地,悠悠一句:“如果我弄死黎曼,你会怎么样?”
沐寒声看着她的眼神倏地一缩。
弄死?如此阴厉的词,从没想过要从她嘴里出来,可他不怕她背上人命,只怕吓到她。
“这种事,一定要你动手?”他这一句。
傅夜七依旧拧着眉,看了他许久,忽而笑,“她曾是你的心头肉,更是一条命,你不会不管。”
不,沐寒声看着她,也许昨晚的某一刻,他才觉察,在她的命面前,别人的,与他无关。
只是……
“为什么?”她不是私仇深重的女人。
“因为噬华。”傅夜七也毫不隐瞒,没有力气下床,就这样冷然与他对话。
沐寒声终于变了脸色,浓墨的眉间,一丝惊愕,一丝心疼,她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中过。”傅夜七坦然的令人心惊,轻悠悠的笑了:“我说过,我曾受过的痛,你永远体会不了。”
沐寒声竟是许久说不出话。
曾经,她的曾经,是流落街头时,还是遇见蓝修后?到底是怎样的阴暗。
可是他想,你的曾经,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只要你允,我可以用加倍的爱去抚平那些伤。
不见他说话,傅夜七看过去,“现在就开始担心她了?”
沐寒声轻柔蹙眉,有些伤是入了心的,当初他归国该是她最有希望的时候,才会因为项目一事,让她觉得,他对黎曼宠爱无尚。
他不怪,只是说:“如果确定是她,不用你动手……”
“不!”她忽然无比坚定,“这是我的事,谁都可以插手找出始作俑者,但是惩处,必须我来!”
终究,沐寒声不跟她争。
“好。”
昨晚没在别墅里住的田帧做好了早餐,按照古杨的意思,直接送到了卧室里。
看到两人还在床上,她倒是略微低眉,虽然卧室里收拾得很整齐,但他俩能都回来住,在她眼里是好事!
田帧出去之后,沐寒声握了她伸到一半的手,转而松开,低低的一句:“我来!”
她是握不住碗筷的。
既然有了台阶,她不会强撑。
很多天没碰的爵士汤,很久没吃帧姨的手艺,熟悉,又说不出的心酸。
对于前一天的吵架,他们之间只字不提,她出事了一晚上,谁都惊动了,唯独没有苏曜的影子,事实已经很明显。
只是他也这个时候才想起,她是面冷嘴硬的人,他开口就质问她再度提离婚的原因,她又怎么会如实相告?自然要拉苏曜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