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顾念彼往日之功,我必不轻饶!”
看着周琦略显孩子气的模样,史氏笑着说道:“妾身不过一妇道人家,对于军国大事并不十分了解。”
“不过将军也说,田先生此前立下了不少功劳,也就说明彼有真才实学。”
“那么先生今日哪怕触怒将军,也要直言进谏,是否也有自己的道理呢?”
“将军不妨心平气和的好好想想,若仍旧想不通,帐下不还有戏志才、蒯越、张昭、徐庶、周瑜这等人杰嘛,亦可私下征求一下意见。”
“若众人都觉得将军想法没错,也就没必要纠结田先生今日之言,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若大多数人都有顾虑,将军也不妨过好生思量一番,此举是否欠妥。”
妻子的话,不由让周琦冷静了下来。
他猛然想起,历史上袁绍或许也正是自己这种心态,执意不听田丰之言,反而将其关押起来,才有了官渡之战的大败。
正所谓: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周琦惊醒过后,也在反思,自己拿下荆州以后,是否有些太过膨胀了?
现在大举进攻益州,又是否真的太操之过急?
醒悟过后,周琦抱起妻子在原地转了个圈,而后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家有贤妻,真乃三生有幸!”
周琦的举动,惹得史氏满脸通红,急忙小声道:“天色尚明,将军还请注意言行举止!”
周琦却是凑到了妻子耳边,小声说道:“到了晚上,是否就不用注意了?”
看着羞得无地自容的史氏,周琦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将妻子放下来,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家中。
却说徐庶本来在庐江跟随周瑜组建庐江上甲。
不过当周琦知道徐庶来投以后,不愿对方大材小用,于是征其为帐下从事中郎,想要想让徐庶熬一下资历,以后也好委以重用。
如今的周琦,哪怕知道徐庶有真才实学,却也不敢轻易将之破格提拔。
真要这么做了,就显得赏罚不明,会让麾下旧部心生不满。
为君之道,就是如此复杂,很多时候也有些身不由己。
他知道徐庶虽然不似田丰那般刚直,却也拥有任侠之气,很多时候并不会委曲求全,刻意逢迎别人,拥有自己的底线。
若是去向别人询问,他们碍于周琦脸面,未必会如实相告。
于是乎,周琦就想到了徐庶这位奇才。
他也未尝不想借此好好考教一下徐庶,若真的可堪大用,也好想方设法将之提拔起来。
却说徐庶正在处理政务,忽然看到车骑将军向自己走来,急忙起身行礼。
他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周琦的脸色,却是惊奇的发现,车骑将军居然不似方才那么愤怒了。
“在我帐下担任从事中郎,可还习惯?”
徐庶道:“初时很多事情还有些陌生,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以后,也就慢慢习惯了。”
周琦微微颔首,道:“让元直担任从事中郎,却是有些屈才了。”
“不过汝初至帐下,尚未立下功劳,若破格提拔,恐会引得旧人心中不满,对元直也并不好。”
徐庶却是笑道:“能够在车骑将军帐下担任了从事中郎,庶已经受宠若惊了。”
徐庶这话可是肺腑之言。
虽说从事中郎品秩并不算高,却属于周琦近臣,若是勤勤恳恳做事,未来必然前途无量。
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世家子弟打破脑袋都想挤进来。
看看此前担任从事中郎的全柔、顾雍,要么颇有名望被大贤举荐,要么就是与车骑将军有姻亲关系。
他们现在,可都外放担任一郡郡守之位。
徐庶不过出身寒门,现在也没有与诸葛亮以及荆襄士人交好,没有了互相吹捧,也就没什么名望。
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能够被破格提拔为从事中郎,心中已经十分感激了。
周琦拍了拍徐庶肩膀,让他先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在旁边坐了下来,直言不讳的问道:“今日在议事厅中,军师祭酒田元皓反对出兵益州,元直如何看?”
徐庶偷偷打量了一下周琦的脸色,却有些揣摩不透对方心思。
看到徐庶的小动作以后,周琦摆了摆手,道:“元直只管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无需考虑外在因素。”
徐庶闻言,这才略微舒了口气,而后试探性的说道:“刘焉新丧,刘璋初继大位,根基不稳,的确是攻取益州的最佳时机。”
“主公想要此时出兵益州,从这方面来看,并无问题。”
周琦心中稍缓。
他并非不讲道理,听不进去人言之辈,想要出兵益州也的确是看到了战机。
周琦并不愿花费数年时间蹉跎岁月,想要快刀斩乱麻迅速平定长江以南,也好图谋中原之地。
“不过嘛……”
未曾想,徐庶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正如军师祭酒所言那般,趁人大丧起兵伐之,的确有违道义。”
“若能攻下益州,自然是成王败寇,无可指摘。”
“一旦攻势受挫,兵败而归,必会大挫锐气,令人耻笑。”
周琦眉头大皱,道:“据我所知,刘焉在时东州人氏与益州人氏之间,早就已经矛盾重重。”
“刘焉或者尚能稳住益州局势,一旦身死,二者必然相争。”
“甘宁等人前来投效,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此时因为担心无功而返便畏畏缩缩,待刘璋日后稳住益州局势,再想图谋岂不更加困难?”
徐庶没有直接出言反驳周琦之言,而是问道:“主公可知,朝廷既然没有册封刘璋为益州牧,彼为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周琦没有犹豫,直接说道:“自然是以赵韪为首的益州派系,贪刘璋性情宽厚,以为好控制,所以迎其为益州牧。”
徐庶这才说道:“主公以为益州容易攻下,所依仗者正是益州人氏与东州人氏之间的矛盾。”
“东州人氏忠于刘璋,然而此次决定迎刘璋为益州牧之人,却是以赵韪为首的益州人氏。”
“那也就能够说明,至少在奉刘璋为益州之主这方面,无论益州人氏还是东州人氏,暂时都达成了一致。”
“主公此时再想利用二者之间矛盾,想要轻易攻下益州,恐怕不易。”
周琦闻言,皱眉苦思许久,这才想通其中关键。
他只想着历史上益州出了很多叛徒,却是忘了现在的益州,正是因为刘璋性格暗弱、宽厚,反而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直到未来刘璋掌握不住益州局势,导致张鲁占据汉中而独立,东州人氏对于益州人氏的压迫越来越烈,以赵韪为首的益州人氏才起兵叛乱,却又被东州人氏所镇压。
自此以后,许多益州人氏对于刘璋自然心怀怨恨。
至于东州派系,最后也看到了刘璋并非明主,担心自己未来的前途,所以就出现了投降派与带路党。
现如今,益州局势尚未糜乱到如此程度。
看着欲言又止的徐庶,周琦道:“元直继续讲,我听着呢。”
徐庶长舒了一口气,道:“益州战局胜负倒是其次,主公出兵纵然攻不下益州,最多也只是无功而返,不至于会有大败。”
“然主公可曾想过,荆州初定,表面看似欣欣向荣,实则暗潮涌动,人心未定。”
“主公若此时大规模征召兵马、钱粮、徭役,那么依附没有多久的荆州,或许就会生乱。”
“而且能够决定益州局势者,并非主公或是刘璋,而在袁绍。”
“我若为袁绍帐下谋士,得知主公引兵攻益州,必会心生忌惮,劝说袁绍狭天子以令诸侯,令袁术、刘备、曹操等人引兵来攻,阻止主公夺取益州。”
“就算没有天子诏书,以袁术之脾性,又岂会坐实主公占据益州而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