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符参老祖话里话外,无不是隐隐透露着,卫令姜是出身大派之内,玄门世家,显赫非常。
不过依照常理而论,这些大派弟子,不都是应当所学甚广吗?
陈珩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也不多想,只是盘坐下来,手捏印决,将气脉一转,继续运使先天大日神光。
霎时间,便有一股至阳的精气从关窍中浮起,如条渊中怒龙般,几欲破体钻出,挣脱这层囚牢!
而陈珩衣摆也倏而卷动狂舞,无风自动起来,胎息流转游走,行遍了大小周天。
……
数日后,静坐中的陈珩神色一动,沟通金蝉,便将这道心识送出了一真法界。
正在此时,屋外恰时传来了卫令姜的叩门声,茶案上,符参老祖浑浑噩噩从酒瓮里爬出来,老眼迷离。
“又来找你了?这几天找你够勤的啊,每天都来一次!”
符参老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摇头晃脑道:“看来是全没把我的话给听进去!”
见陈珩起身,符参老祖顿时便急了,连声唤住他,央求陈珩再为他带些酒水回来。
直待得陈珩颔首后,他才满意眯起眼,又噔得重新跌进酒瓮里。
屋外。
见得门户终于分开,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青枝一跺脚,刚要开口,就被卫令姜给捂住了嘴。
“师弟。”
卫令姜双目晶莹,唇角微微带着笑。
“师姐。”
陈珩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师姐今日又要说什么,法阵,还是符书?”
“你小子就是为了听这个才开门的?”
青枝费力掰开卫令姜的手,不爽道:“我家小姐可是——”
卫令姜又捂上了女童的嘴。
她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忽得展颜一笑,轻轻眨了眨眼:
“师弟愿意陪我走一走吗?”
陈珩低头去看她。
今日这女郎显然是特意盛装打扮过的,一身华美的水青明光织锦裙,裙角密密压着一圈圈金线编成的烟霭,倾髻钗簪,容色绝丽,蛾眉婉转微挑,眉心还细细描了落梅样式的淡淡花钿。
那原本清冷脱俗,如姑射神女般的孤寒气质就蓦得温婉了起来,添出几分少女的娇俏可人。
几息后。
陈珩收回目光,淡淡道:
“好。”
……
说是走走,实则也不过是在这红叶岛上打转。
此时。
街面上到处都是过往的行人,两侧鳞次栉比的楼阁亭台和那些高大的红枫交映在一处,像是给屋舍染上了一层鲜艳的漆。
青枝早被卫令姜放了下来,一个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哀哀欲绝望着前头并肩而立的那两人。
她有气无力叫唤了两声,叫没人理会自己,气得呆在原地,然后恨恨跺了跺脚。
等她艰难决定自掏腰包,排队去买了一袋环饼后,前面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行踪。
“不等我?那也不给伱们吃!”
青枝用力咬了一嘴,嘟囔道。
“今日……天光甚好。”
漫无边际走了许久。
见卫令姜丝毫没有要出言的意思,气氛有一丝古怪的尴尬,陈珩便开口道。
“天光甚好?”
卫令姜眸光一转,抬头看着云空上那一片乌沉的,逐渐要聚在头顶的云霭,似笑非笑:
“师弟是在没话找话,还是真的不善言辞?”
“大概,是兼而有之?”
陈珩一笑。
这句之后,两人便又相继沉默了下去。
而数十息后,随着一阵猛烈的雷轰,便有淅淅沥沥的雨丝垂下,继而便是滂沱大雨。
两人匆匆走进一间亭间避雨,在这避雨期间,卫令姜衣裙已被打半湿,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浅浅雨滴,道:
“师弟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我为何非要拉你进这亭中避雨?”
“……”
陈珩静静地看了她半刻,然后敛下眸光,只是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亭外的晦暗风雨。
亭檐上的雨线如一串串晶莹的珠帘,湿漉漉的水雾漫卷弥散着,让眼前的景况都朦胧在一片春末的烟水里,像是微微晕着一层不甚透明的光。
满耳的雨声,整片浮玉泊都像是在下雨。
周遭的天地嘈杂。
亭中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却宁谧的像是拂着荷风的湖面,偶尔的,只有几丝安静的涟漪。
卫令姜怔怔望着眼前的雷后清雨,她数着自己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抿着唇角。
不知过了多久吗,在她刚想开口时,耳畔便倏忽传来了陈珩的声音。
“师姐,你心乱了,这是修道的大忌……”
卫令姜回头,只见他说:
“内魔,还是心魔?我曾问过符参老祖,他说这是阻道的妨害,百怪千奇,专要阻人成道的,师姐,在开口前,不妨想一想,这是平素的你吗?符参老祖说你可不是这般性情。
而且,我也不想听一时的虚言。”
“……”
卫令姜一时缄默了。
“能够修行,对我而言是一种极珍贵的事,我很珍惜眼下的这一切,以己推人,你也应当是一样……若非是有仇怨,否则我轻易不会断人道途。”
陈珩静静看着那张有些微微失神的绮丽面庞,认真道:
“师姐……我不愿坏了你的道途。”
接着一阵无言。
“若我除去内魔呢?”
半响后。
卫令姜突然笑了一声:“若在我除去内魔之后呢,你又如何?”
陈珩没有回答。
而这时。
又有一道矮小的身影大呼小叫冲进来。
青枝像小狗一样用力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手里还捏着半张没吃完的环饼,勃然大怒道:
“为何不等我?!”
这话问出口后,她就敏锐察觉到此间气氛有些不对。青枝挠挠脑袋。
这时,天际又是一道滚雷轰响,威烈宏大!
青枝讶异抬起脑袋,只见云空中又顷刻有无数雷蛇飞窜,暴起大响!将半边天宇都照得一片炫目青白!
“方才这已不是雷声了。”
陈珩神色一肃:“灵机紊乱,天象异动,这是有大修士在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