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乙剑派来到胥都天后,能够闯过谯明峡的也不过二甲子之数。
且近乎其中一半出峡者,都只是为了借谯明峡来磨砺己心,并无拜入中乙剑派之意,你可知为何?”
陈珩沉声道:“正要请真君赐教。”
“中乙剑派是以剑立道,之所以立下‘凡十六前悟不得十步一杀者,不可以入我门下’的法规。
也是因派中三大剑典,皆有个中条目
但若已年出十六,才修成十步一杀,便是剑骨稍晚,无法再修行派中三大剑典,不得镇派绝学传授……”
陈珩闻言神情微一滞,眸光闪动。
乔玉璧又道:“不过派中除三大剑典外,亦存有其他经法,黄云祖师一剑分海,斩出谯明峡来,也是为了网罗天下英才,不使诸余经法在架上生尘。
你若能够在谯明峡走出来,便是正合了前贤心意,届时再由我出面,想必拜入中乙剑派应当有望!”
这句之后。
场中一时寂然。
“我明白了……”
半晌后。
陈珩忽得开口,展颜一笑,道:
“纵使修不成三大剑典,我亦愿往谯明峡走上一趟,还请真君成全!”
“你真敢以身涉险?”
“三条路途,前两条无非是暂避一时之祸罢,终究是不得自在长生,而我立志道途——”
陈珩朗声一笑,开口:
“便是欲求个真君所言的无拘无束,自在之永寿!纵使半道而死,也亦不悔不恨!”
这话里在殿中隆隆回响,透着一股斩开荆棘、撕脱桎梏的慷慨激昂之意!
无人可阻,无物可拦!
玉台上。
乔玉璧眸中一亮,微微露出了丝笑意:
“甚好,你即有此心志,我怎能不成全你!”
他抬手一指,便瞬有一道光华冲飞出地窟,如若星流煌煌,夺人目精,令陈珩都不能正视,将头一偏。
而待得焰光消褪后。
只见是三枚被剪裁成小剑状的泛黄符纸正虚荡于空中,寸许长短,轻轻飘飘,仿是被风一拂,便会随时刮走不见。
“此去东浑州,路途艰远。虽碍于去谯明峡试炼的门规所在,我无法派人护送你,需你自行前往。
这也是黄云祖师定下的意思,以己身丈量海陆之广,为磨人心性,我亦不好违逆祖师的意思。
但这三枚剑箓,各存有我亲手打入的一道剑气,即是越攸真身亲至,也绝讨不了好,一旦发出,我必有感应。若真个事有不谐,纵我再破关一次,也亦不妨事。”
乔玉璧声音缓缓传来:
“而你手中那枚知节所遗的玉佩,非仅是信物,还存有遮掩天机的功用。
乃是他在修成金丹后,族长特意为他请来的秘器,名为‘湛延法玉’,正合用来阻碍陈玉枢中天斗数的推算。
他如今被困洞天,画地为牢,术算本就被扰了不少,有‘湛延法玉’这秘器存身,陈玉枢更是难以推算,足够你平安抵得了东弥州了。”
陈珩一讶,面容正色道:“真君——”
“无须推辞,也不必谢我。之所以助你,一是你心性正合我脾气,二来,便是你居然破了知节的布置,取了他的红水传承,这更是添了一份缘法。”
乔玉璧道:
“你若真能够出离谯明峡,纵使是修不成三大剑典,但有派中庇佑,陈玉枢也无法随意对你下手,还望振作志气,勿要因此缘故而心冷。”
“晚辈谨记于心,定不会如此作想。”
陈珩一拱手,道。
“至于谯明峡的凶险,我已同你言说过,虽是视入峡者的修为来定难易,但也同样艰难。不过,你既已心中有此壮志,我便不再赘言了。
若无他事的话。
便去崔竟中那里取一只去浊金船,尽早去往东浑州罢。
此物正可助你遁开地渊的浊障阴流,回返地面。”
陈珩道:“晚辈省得了,真君大恩,纵死也难偿还。”
他肃穆敛容,再次朝地窟处恭恭敬敬一礼,收了那三枚剑箓在手,刚欲转身离开。
却还未走几步。
突然。
又被乔玉璧出言唤住。
“还有一事,想来应是对你有用的,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再能相见,便一并言语了罢。”
“可是同陈玉枢相干?”陈珩眸光一沉。
“此人野心狂勃,我猜疑他画地为牢多年,非止是为了避雷劫,只怕还另有谋算,不过要同你说的事,却并非是他,而是阴蚀红水。
你得了知节的传承,应已知晓此水是为幽冥真水的三子水之一。”
陈珩点了点头。
乔玉璧开口:“得了三子水,若欲要修成真正的幽冥真水,还需合炼之法,才能最终成就。”
“合练之法——”
“那合练真水之法,正在你祖父陈裕之手,仅他独有……”
乔玉璧顿了顿,才缓声开口,道:
“你将来若想修出幽冥真水,还少不了要去往虚皇天一趟。我言止于此,你去罢!”
陈珩还尚在琢磨这则讯息。
眼前忽得恍惚,继而便是一阵地转天悬。
待得再回过来神。
他已然是立在了宫阙门口。
面前不远处的金鼓内,黄脓大鬼神仍是奋力在咆哮、喝骂,形貌万分狰狞。
风吹过。
枝叶婆娑,树影斑驳……
他在浮动的潋滟明光中站立了片刻,背影凝定不动,神思微有些怔然。
苦恼了许久的困惑一朝开解,得出的却不全是欣喜。
更多的。
还是一股难以言状的复杂心绪。
“陈玉枢、先天魔宗、虚皇天……困兽尚且思斗,而又何况是我?”
他眉心缓缓舒展,漆黑如墨的眸中略过了一丝锐利亮色。
随即大笑了一声,朝宫阙处一拜,便大步下山而去,神情释然,怅惘尽扫。
“我若侥幸不死,陈玉枢,来日定会向你请益。你真以为自己永是执棋的那只手?且看今后!”
他面色波澜不惊,心道。
……
……
而此时。
宫阙中。
玉台上的乔玉璧抬眸,道:“你在暗中听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所得吗?”
殿中寂然无声,没有人应和。
过得许久。
才有一道女声复杂响起: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杀我父?又为何要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