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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神蠱峰,閑雲齋。
「又見面了,溫皇先生。」雲仔見到對方翻看著山海經,眼神微微一動,從容地在對面坐下。
「一個時辰三關皆破,也不枉被千雪和羅碧教導過。」溫皇反手把書一扣,視線掠過侍女腕間多出的飾品,開玩笑道「還是說,鳳蝶,你放水了嗎?」
「我只是按主人的命令行事,有什麼意外,也不在主人的意外。」鳳蝶氣定神閒地直言「我去泡茶。」
「慢。」溫皇阻止了鳳蝶的腳步,打量了下雲仔,隨後手一揮,桌面上頓時出現了兩杯酒,並排立於雙方面前「曾見劍無極帶回閣下所釀的藥酒,不如評鑑一番還珠樓的酒如何?」
「主人!?」
雲仔低頭一看,只見其中一杯酒安靜彷若平常,散發著淡淡的藥香,而另一杯的水面卻微蕩著波紋,黑黝的杯底躺著明明白白的幾個卵狀物,似乎還在扭動著,造成水面的晃動。
盯著蠢蠢欲動的白色顆粒,雲仔眨了眨眼,她不知道這些蠱蟲的作用,看鳳蝶的神色也不清楚,但溫皇的意思已經明晃晃的擺了出來。
二選一,敢挑戰否?
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扣住杯緣,眼神掃過幾欲破殼而出的白卵,雲仔在兩人的目光下一飲而盡。
隨即,藥師臉上的青白色轉深,直到接近青紫時,她再也忍不住喉間的癢義,往一旁咳出了一攤黑血,血中混著細小的雜物,一直存在於手臂的灼熱感也終於消退。
賭對了。
「果然好酒,多謝款待。」臉色恢復正常,雲仔終於不再感覺到暈眩,擦了擦嘴角,對鬆了一口氣的鳳蝶笑了一下示意自己無事。
「膽量不差。」溫皇讚道,也不知是指敢喝下蠱蟲,還是指其他事情,只是讓鳳蝶收起另一杯真正的毒酒「不只膽識,能治癒失覺症,能為也是青出於藍。」
雖然話轉的有些快,雲仔仍看出對方是起了對於治療手法的興趣,因此也簡單的描述了下,最後道「晚輩只是劍走偏鋒罷了。」
要不是岳靈休功體雄厚,又心性堅毅,她可不敢使用這種治療方式。
「嗯…果然是從意識方向著手。」得到了答案,溫皇也不奇怪了,畢竟這種詭密之術鮮少有醫道的學者鑽研,他欣悅道「早知如此,我就直接送幾隻彼岸蟲給鴆罌粟了,還能與好友多交流一下。」
「……我想,師尊應該不會願意接受先生的饋贈。」雲仔婉轉道,已經完全明白為何師尊一點都不待見神蠱溫皇了。
突然就理解了師尊那句高估人緣了呢……
「耶,好友真是太客氣了。那麼——你呢?」拉了長音,溫皇不減愉悅。
做為被迫收下彼岸蟲的人,雲仔覺得岳大哥的天運實在不錯。
相比自己,由鳳蝶施予的彼岸蟲,甚至還疊加了迷心蠱,溫皇先生還真是…小心眼。
雲仔簡直想感嘆劍無極的不容易了,居然敢常駐神蠱峰和還珠樓,這是何等的考驗和挑戰。
「還要多謝先生相助,師相在蠱蟲的幫助下想必很快就能回來兌現對溫皇先生的承諾。」腹誹了下,藥師笑道。
對,沒錯,彼岸蟲和迷心蠱被她餵給欲星移了,多好的機會,正好拿來刺激他的意識波動,加速復原的時間。
祝他在沉睡中有個好夢~
這結果倒讓溫皇意外了「哦?真是有心了。」
——以溫皇知道的雲仔和欲星移的恩怨而言,如今的藥師會選擇救助對方,想必在意識世界中必定發生過什麼,但這也足以證明藥師的心性,和其師倒是極為相似。
不知溫皇心裡所想,雲仔靦腆的笑著,一旁的鳳蝶雖然不知前因後果,但也為欲星移有清醒的可能而感到開心。
「既然如此,我就不計較你擅自取走彼岸蟲和迷心蠱了。」
溫皇隨手翻開手邊的山海經,從某篇取出夾在其中的拜帖,指尖劃過上頭的字跡。雲仔不經意地瞥過書上篇名,心臟劇烈跳了一下「這字也寫得誠意,只是……」
三關試出小藥師的能力、心性、天資、應變和膽量,溫皇也算認同了鴆罌粟收徒的眼光,既然已經真心對鳳蝶做出補償,溫皇也不排斥讓鳳蝶多交一個好友,還可以學習一下挑喜歡的人的眼光。
想到這裡又覺得有些心塞的溫皇,對雲仔道「直接署名尚可誇你大膽,但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我保密?」
彷若平常的聲調。
敢直接簽上沒有人知道的真名,除了表面上的誠意,雲仔是試探也是請求,試探溫皇掌握的資訊,請求溫皇不要隨意洩露這個身分。前者見溫皇翻開的山海經篇目,雲仔就知曉對方已經知道的□□不離十了,只能嘆自己在思能裝置中顯露的破綻太多,也早有心理準備,可後者……
神蠱溫皇隨意一句質問帶來的壓力也是巨大,旁觀的鳳蝶再度緊張起來,為雲仔捏了一把冷汗,畢竟這行為也可以被視為挑釁。
表面上的神色還維持著鎮定,但在這句質問下其實雲仔覺得自己隱藏起來的羽翅都倒豎起來了。
可是,這對她非常重要。
為了防止當初的那人知曉自己還活著,不能白費了自己的優勢和娘親的苦心,所以雲仔絕對不能退,即使讓人知道自己的重視,也不能讓溫皇洩露出去。
「用一個先生會感興趣的祕密交換如何?」
「哦?」
「聽聞先生曾為一本羽國誌異,去過羽國找尋內亂結束後遺留的痕跡。」雲仔頓了一下,迎上溫皇的視線「那麼先生可知道內亂起始的佈局者,並非策天鳳或是其他九算?」
除了注定錯過的策天鳳,九界內可能還隱藏有趣的對手,這籌碼,夠嗎?
*
利用潛藏著對手的資訊,雲仔大膽地用自己也不確定的消息,試圖拉溫皇下水查探閻王鬼途背後可能隱藏的那個人。
雖然溫皇的態度不明確,至少雲仔從對方手中拿到了環珠樓蒐集的閻王鬼途資料,可惜這些年中苗災禍不斷,組織小心地潛伏在水面下,具體有用的情報並不多。
「哈,你認為雁王也不知曉這個人?」溫皇饒有興致道,看著藥師的金眸。
「應是如此,在羽國誌異中,雁王是在後期不忍人民受苦才站出來的仁君,那時的閻王鬼途和那人已達成目的離開舞台了。」雲仔知道現在透露出的資訊都是讓自己踩在鋼絲上,但已經忍夠久了,她總要放手一搏才有機會贏。至少,在經過地門之亂後,她能肯定溫皇和那些人無關「我能確信這個人的存在。」
「嗯……」
「那麼,時間不早,我也該離開了。」雲仔從椅子上起身,在轉身前一頓,抬頭問道「對了,溫皇先生相信長生不死嗎?」
像是突發奇想的一問,神蠱溫皇也似隨意一答「千年前的元邪皇如今復生,也是一種長生不死。」
「嗯,多謝先生款待,請。」
得到答案後點了點頭,雲仔就要離開,溫皇卻再度開口。
「既提供了情報,也該提醒你一句──最危險的所在,便是極危險的所在。」
雲仔一愣,還是走出了閑雲齋。
鳳蝶在藥師離開後,面無表情地對溫皇道「主人,好耍嗎?」
「耶,五行五毒陣中的毒可是實實在在啊。」
鳳蝶直接指出「對主人來說,也只是個遊戲而已。」
這些年,除了當初的西劍流,來者都只挑戰立於頂峰的劍法與智謀,鮮少有以毒交鋒的機會,愛玩的主人自然不會避過這個機會,利用善良的藥師愧疚的心裡,等著人送上門。
雖然結果發現人觀察、學習的能力比預計的好很多,解毒的手法更是出乎意料的純熟。
這點反而不像是藥神教導出來的,更不可能是他刻意培養的武器。
「哈,鴆罌粟向來喜歡避開人群,也不知何時收了一個趣味的徒弟。」
岳靈休去了天允山,那就去找個時間去神農有巢排解好友的寂寞吧~
「同樣是學醫的人,怎麼就不見主人對修儒有同樣的興趣。」鳳蝶吐槽。
「你錯了。」溫皇笑了笑「雲醫不是人。」
鳳蝶一愣「不是人?」
「中纏魂絲毒後,臉色泛白者,是身帶魔氣的特徵。」溫皇道「這點墨家的人應該早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