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親暱,眼角透露著一絲媚意,即使在她看過去時眨了眨眼,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這根本不是錦煙霞熟悉的雲仔!
「你是誰!?」
「我就是雲仔啊~」陌生的藥師有恃無恐地拋了媚眼,錦煙霞更怒。
「你不是!雲仔在哪裡?」
雲仔輕巧的避開錦煙霞的抓捕,完全屬於另一人的氣質讓錦煙霞陌生,卻是元邪王熟悉的樣子。
「烏祭,你還是一如往常的出乎本皇預料。」元邪皇看著兩人一追一避,沒有出手。
「邪皇也是一如當年的冷酷呢,嗬嗬嗬……嗯?」
躲閃的腳步與笑聲驀然一頓,手腕立刻被白髮纏上,卻顧不及腦中另一股力量的拉扯「又是禿驢的味道……」
壞我好事!
「走、走開……我是…雲…仔……不對…是……」
藥師的意識再度陷入混亂,腳步顛顛倒倒,紛亂不堪。
錦煙霞聽見雲仔的呢喃,眼睛一亮,立刻伸出另一股白髮,再次纏上一步禪空的金身引導出佛力,這次卻是為了尋回熟悉的人。
一波一波的金色罡氣經過錦煙霞傳送至雲仔肉體,四逸的魔氣彷彿遇到天敵,漸漸地縮了回去。
「我……我是…烏……」雲仔自身的意識在腦中掙紮著,一邊被紛亂龐大的記憶壓製,一邊又受到佛氣的拉扯而不至於徹底混淆自己。
「你是雲仔!」錦煙霞堅定道「回來!」
「啊──!」在意識爭奪下,雲仔身體顫抖著,直到不支地倒入錦煙霞懷裡,才回歸平靜。
清醒的兩人視線皆放在少女身上,等待著。
「嗯……」半晌,微微□□一聲,藥師再次抬起頭「錦煙霞……」
──除了有些蒼白,表情又回到錦煙霞熟悉的樣子。
「雲仔……」錦煙霞鬆了一口氣,就聽至始至終皆袖手旁觀的魔皇開口。
「妳的名字?」
「……」雲仔腦中仍有些混亂,困惑的視線對上元邪皇沉著的雙眼,意識又被刺激地顫動了下。
「本名。」
「……烏…鵸雲。」
那是溫皇才剛得到的名字。
但在那份混亂的記憶下,她無法對眼前的元邪皇說謊,而這也是她唯一認可的名。
雲仔甩了甩沉重的頭,挺直了腰直視魔皇「烏祭已逝,吾是烏鵸雲!」
「哦?你可知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元邪皇看著藥師的神色,眼中倒是閃過一絲讚賞。
雖然血脈稀薄,功體弱小,但這樣的表現還算有骨氣。
「族中僅剩我一人,血誓不再有意義。如今要毀我家園的,是邪皇。」雲仔咬牙道,整村的人,就在她不知不覺時……
恨意和親近在心裡交纏著,她做不到攻擊的舉動,但心裡也沒辦法放下村子的血仇。流淌在血液中的陌生情感不斷侵蝕她的理智,不屬於自己的心情,卻洶湧的燒灼著悲恨,是時間與記憶帶來的扭曲,混亂了心中的情感。
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再會,一者仍是雄威的皇者,一者卻經受了歲月的洗滌,傳承下來的遺孤卻不再是千年前親熟的那人。
在血脈的沖刷下,元邪皇隻能依稀在少女臉上找到些許熟悉的痕跡,來自遠古前親切的問候,深埋在少女的眼底,隻餘丁點碎片。
「你要為了這個地方,站在本皇的對麵?」
氣勁併發,元邪皇隨意一踏,地麵的岩石便被齊齊炸飛,龍涎口再度震盪不已。
碎裂的石塊滾至雲仔腳邊,她明白這是皇者威嚇與最後的底線,是給千年前的那人的留情。
但她是烏鵸雲,是雲仔。沒有資格揮霍這份容情,更不願意接受!
然而……
「是!今日,我……」話未完,激烈的語調又突兀地轉柔媚,彷彿是被阻止了決裂的言詞「真是倔強的小崽仔~」
「雲仔?」
「滾開啊!」
「嗬嗬嗬,不要抵抗,很舒服的……」
「我不……錦、……啊!」
溫柔堅毅和冰冷魅惑的眼神不斷反覆,同一個聲音不同的語氣彼此爭鬥著主權,最後,情緒激動下雲仔再也無法壓製意識層裡的洶湧,求救的看向錦煙霞,被後者當機立斷地把人打暈了過去。
將雲仔抱在懷裡,錦煙霞終於冷靜了下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為什麼還不動手?
雲仔的情況還不明確,但剛剛明明是最好的動手時機,如果那個烏祭是他忠誠的屬下,為何也不出手幫助?
同屬千年前的魔,錦煙霞不知道雲仔的祖先是否真要復生,意識之術向來詭密,她不能排除真有人能將自己的靈魂沉睡在血誓中,在穿梭過漫長的時光後甦醒。
「本皇的下屬,從非無能之輩。」元邪皇負手道「隻可惜,現今的蛟龍和虯龍皆墮落了。」
「從你將我們遺留人世開始,就沒有資格再對我們指手劃腳!」
「哈,你想與本皇同歸於盡。」
「怕了嗎?」
「小小的水脈,能傷不了本皇一根指頭,但你和你的同伴,必死無疑。」
「你!」
錦煙霞確實不懼死,但還有雲仔……
「你要放我們離開?」如此狂妄,放任敵人捲土重來?
元邪皇對螻蟻不屑一顧,但他尚能看在千年前的情分下,收斂原本的殺意。
層層疊疊的時間是最無情的天意,模糊了過往,造就了現今,熟悉的一切早已麵目全非。先是蛟族的背離,如今烏祭後人與蛟龍站在同一陣線,獨自跨過歲月的皇者,也已沒有堅守當初情義的必要。
「你的同伴,最後,一定會來找我。」
做出這樣預言,魔皇目光投向兩個曾經熟悉的魔族,一憤恨一昏迷,卻比起他而言,力量太過渺小,渺小到他沒必要刻意致於死地。
「看在長琴無焰的麵上,你可以有一次機會,讓本皇欣賞螻蟻竄逃的模樣。但蛟族既選定了立場,下次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盡全力逃吧,看是否有命抓住本皇施捨的一線生機,或者,直接葬送在此地。」
轟!
話甫落,元邪皇不再聽白蛟的廢言,直接運轉功體,龐大的力量在掌上匯聚,震動脆弱的石壁。
錦煙霞自知不敵,低頭看一眼雲仔,一咬牙,立刻抱緊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時間拖這麼久,夢虯孫他們應該逃出去了,雲仔狀況還不穩定,她必須帶她回去找人幫忙!
隻是禪空……可惡,此仇,她必報!
*
金雷村內,地動山搖,龍涎口終於承受不住撼動,霎時,整個石洞霍然爆發,海水如龍捲般淹沒眼及之處,沖毀了所有!
在這仿若天災的潮水肆虐下,一藍一褐的身影狼狽而逃,唯有魔皇完全不受影響,一步一步慢慢走出石窟,走在咆哮的浪頂上,踏在時間的間隙。
【你又去找皇甫佚名了。】
【我可是為了你啊,我的邪皇大人。賭局還沒結束呢,那個黑心肝的便宜還真是難佔,比他的弟子不可愛多了。】
【你還沒玩夠?】
【哎呀~他的弟子多可愛啊,那樣對師父的孺慕……嗬嗬嗬,真想看到崩塌的那一天,定然十、分、美、麗!】
【本皇不懼任何鬼域伎倆,你若不願與墨家糾纏,讓他來便是。】
【……邪皇小看我了,就憑這句話,本師定為邪皇凱旋!還請大人稍等本師的戰利品。】
【我相信你。】
……
【…達摩前日向本皇約戰萬佛山,你討厭佛氣,就不必跟了,安心養傷吧。】
【謝邪皇寬容。嗯,中原的梅花已經開了,等邪皇歸來,邪皇可是答應了本師要一同賞梅飲酒的哦。】
【嗯,等我。】
那一年,梅花盛開,酒香綿醺,唯獨……
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