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上檩上的,他是新手,哪干得了那活,是谁让他上去的?”
众人又都不说话了,老孙的眼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盯着一个高个子的瓦匠师傅问:“老李,这调檩的活一直是你干,你说,是你让他上去的吗?”
“不是,不是我让他干的,是他自己个非要上去,他想学手艺……”
这个被称作老李的高个子瓦匠师傅支支吾吾的说到。
“学手艺?学什么手艺,这是闹着玩的吗?哦,光看见挣钱了,不要命了!这下好,没个十万八万的不行,这责任谁来负!”
老孙说的光看到挣钱了,是有原因的,包房组里,有两个会调檩的师傅,上梁的时候,先上脊檩,摆放好脊檩,再依次上前后檐的侧檩,都上完了,再往上面订一层土板子,上面再盖两层苇席,上土,上瓦,房子就算完工了,这里最难干的活,就是调脊檩,侧檩可以乱插头,脊檩必须是隼对隼,调成一条直线,这就需要瓦匠师傅,还要会一些木匠师傅的活。
组里有这样两个师傅,每次上梁,都是他们俩干,户里要另外包两个红包,给这俩师傅,红包里一般都是二百块钱,也有家里富裕又要面子的户,会多包一些,这些钱就归这两个师傅了,其他人是不能争的,这个钱,不在工钱之内,是主家额外给的,很多人看着眼热,眼热也白眼热,你也干不了人家那活。
就说这个郑铁军吧,也真是个挣钱不要命的主,三天两头的买点酒菜去老李家喝酒,老李也知道他的意思,想学这手艺。
说实话,老李不太喜欢郑铁军这样,觉得他这人太贪心,瓦匠活刚学了没二年,又惦记着学调檩,净看见人家挣钱了,不知道这活有多难干。
架不住郑铁军天天买着酒,菜,来家里死磨硬泡,勉强答应郑铁军跟着自己学,可包房组里也有规矩,像郑铁军这样的新手,是没有资格学调檩的,真要给人家户里弄差了,人家不给工钱,所有的人都跟着白忙活。
今天,二壮的新房该上梁了,也正是个机会,老李招呼着郑铁军,让他先上房试试,会不会晕高,毕竟是六米多高的山墙,人站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摔得腿折胳膊断。
还别说,这个郑铁军还不晕高,从这点来说,适合干这种活,老李也打算自己带个徒弟,一是自己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干不了几年了,带个徒弟,也算是把手艺传下去,二是这调檩的活,两个人就能干,人多了也没用,自己的两个弟弟也都在组里干瓦工,砌墙,抹灰,装修屋子,样样能干,自己要是再带个徒弟,俨然就是个小包房组,要是哪天老孙的包房组散了,自己就可以召集几个人,立马成立一个新的包房组,到时候自己说了算,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
什么事想的挺好,干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老李本想来个先斩后奏,也让老孙看看,郑铁军确实适合干这种活,他也就不会说什么了,要是先跟他商量,他肯定不同意。
还没等老李喊老孙过来,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事了,老李甚至都没看到郑铁军是怎么摔下去的。
“老刘,老李,你们俩该调檩调檩,该上梁上梁,活不能停,二壮家里的也出不来屋,二壮又去了医院,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必须把活干好了!”
老孙招呼着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因为这事,影响手里的活,他轻蔑的瞟了一眼钱贵,迅速的把脸扭过去,就像这里根本没有钱贵这个人似的,有条不紊的给每一位瓦匠师傅分派着活。
“嗨!老孙,谁说没有主家在这,我干嘛来的,就知道会出事,才过来坐镇的,告诉你们,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告诉你们怎么干,就怎么干,旁人外姓,别跟着瞎掺和!”
钱贵倒背着手,仰着头,溜来溜去,所有的人也没人搭理他,奇怪,现场二十来号人,几乎就没有说话的,各自干着手里的活,只听到活灰机咣啷咣啷的搅拌声,砖块与瓦刀叮当的撞击声。
忽听有人惊恐的喊:“老李!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