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却饱经风霜的小妈妈坐在她们对面,自顾自地补着亮色的眼影。徐丽安抬起头,心中顿然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
“妈妈……”她小声地探问着:“你又要出去啊?”
徐母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今晚又有什么好事儿正等着她,便随口答道:“妈妈不出去,又怎么能挣钱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呢?”
徐丽安沮丧地低下了头。
“吃呀!怎么不吃啦?”徐母用手指扭了一下徐丽安的鼻子:“等妈妈下次挣钱了,一定又给你们做好多好吃的!好吗?”
徐丽安低着头,啃也不啃一声。
突然,徐母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忙阿谀奉承应付了一番。挂掉电话以后,她匆匆从手提包中翻出一小叠现金,递到徐丽安面前:“照顾好你妹妹,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临行前,她对着门口的小穿衣镜扭腰提臀好一阵打量,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楼道中,那响亮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母亲走后,徐丽安又沦落到又当姐又当妈的地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一别,母亲便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弹尽粮绝后,幼小的徐丽安彻底乱了方寸。不要说她,就连自己四岁大的妹妹也饿得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给母亲打去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自己的外公外婆!自出生以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父亲为谁,在她的生活中,只有母亲而没有父亲。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向邻居求助。还好老天见怜,善良的邻居立马就伸出了援手,不断把妹妹送去了医院,还及时报了警。
最终,母亲因虐待儿童罪入了狱,而徐丽安便跟小妹一起被送去了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外公外婆家。毫无感情基础的外公外婆虽然表面上接纳了她们,但骨子里却觉得她俩都是家族的耻辱。他们甚至从没有带着姐妹俩上过一次街,买过一次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在徐小妹五岁那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最终撒手走了。徐丽安极度悲愤,小小年纪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此后,徐丽安整个人都变得行尸走肉一般,学也不上了。因为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小小的心灵也随之被无尽的痛苦所吞噬,找不回自己了……
她本想用偷偷攒下的零花钱买一张离开这个小城的车票,但因为还未成年没有身份证,所以没能买成。于是,她独自顺着高速公路下的一条山沟一直往前走,不停地走着,累了就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或者打个盹,醒了就继续往前走。死亡在她面前已经不再恐怖,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无所畏惧了。她只愿,也只能如一片落叶般无穷无尽地漂泊下去,直到在另一座城里遇见了好心的徐父,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
“所以,一切都是命,都是安排好了的!”时间闪回,徐丽安感慨地说着:“这就是神爱世人,主是不会抛弃每一个孤独不幸的孩子的!”
明浩听后,整个人都颇受震撼。他之前或许能想到徐丽安经历过不幸,但却没曾想,一个那么小的姑娘居然能一个人挺过那么多的不幸和苦难,如今还能这么乐观地活出自己,他彻底沉默了……
徐丽安突然又低语道:“如果主还能听到我心中的最后一丝诉求的话……这次,我希望他能把浩救出去,让我的丈夫平安地回到金国,回到宫里去!”
明浩再次鼓足了一把劲儿,奋力一挣——死死绑住他手腕的麻绳倏然断裂了!
他立马扯下眼前的黑布,但见屋里一片漆黑,只从一扇安有铁栅栏的通风窗口还能瞥见一缕淡淡的光晕。屋外狂风大作,暴雨滂沱,天边雷声阵阵……
明浩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手,又忙小心翼翼地替徐丽安松了绑。当徐丽安在黑暗中摸到明浩消瘦的脸,粗糙的皮肤时,顿时泪如雨下,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在屋外看守的俩人为避雨,早已躲到了另一头,继续喝着他们的小酒,吹着他们的牛。
屋内,徐丽安和明浩四下探索,寻找着能够逃生的一线生机。
“浩!”她低声问:“你到底是怎么解开的?”
明浩将一把磨指甲的刀递还给徐丽安:“对了,这个还你!”
徐丽安一愣,立马明白了过来。早上逛街时,明浩一直非常绅士地替徐丽安拎着包。后来遭逢不测后,明浩又机警地趁歹徒不备,迅速从包里将指甲刀藏于袖中,谢天谢地没被发现。等歹徒走后,明浩便利用这唯一的利器不断割着麻绳,经过一整天艰苦不懈地努力,终于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我就知道!”徐丽安双手合十,感动得跪了下来:“主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明浩瞥了一眼紧锁的大门,自嘲道:“照你这么说,上帝把那门儿给堵上了,总得为咱开一扇窗吧?”
“窗——?”
徐丽安猛然一振,有所启示地看向那扇唯一的通风窗口。屋外倾盆暴雨,她悄悄走到窗前,摸了摸潮湿的墙壁。让她惊讶的是,这屋子是用土堆砌的,只不过外面刷了一层水泥而已。在长年累月雨雪风霜的侵蚀下,有些地方的水泥甚至出现了斑落的痕迹。
“怎么了?”明浩问。
徐丽安指着窗户铁栅栏周边一些并不严丝合缝的空隙,道:“或许这里,就是开窗的契机!”
明浩秒懂,探头瞄了瞄外面喝得烂醉如泥,爬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两个歹毒,心中明白,能不能逃就看现在了!他一定要牢牢抓住上帝扔出的这唯一的橄榄枝,他一定要自救!——为了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