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隐隐猜到这个结果,但是真的从蒲公英口中说出,心中还是压抑得紧,好像这些年的自我安慰团成一个大纸团,堵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憋屈地化为泪水。
桃酒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替她擦不停涌出的泪水,一边擦一边笨嘴笨舌安慰道:“你……你别当真,它真的是胡说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都没见着,怎么能算人死了呢!”
他不安慰还好,听到这话庄笙眼泪淌得更凶了。是啊!连尸首都没有,衣冠冢都建不了!桃酒只能继续慌乱地帮她擦眼泪,一边将不懂得审时度势的蒲公英狠狠踩了几脚,直踩得它连扑带滚,哎哎乱叫。
这样消沉地过了几日,桃酒实在忍不了阴沉沉的气氛,便带着庄笙来到繁华的洛阳散心。院门一开,扑面而来的叫买叫卖声将连日的阴霾扫去一片。
虽说南边吴国如鲠在喉,但晋国经过这些年的不断发展,国力日渐强盛,经济越发繁荣,洛阳城南老三市已经满足不了老百姓的需求,又新建一座平乐市,不说这小食、布匹、马驹、香料等常见物,连蜀地的锦缎、东吴的珍玩、西域的珠宝也是应有尽有。每日一开市便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直至宵禁才罢,好不热闹。
庄笙本来没什么逛街的心思,可看着桃酒穿梭在人群中像只快乐的鱼,不忍败了兴,强打精神在各个摊位前东逛逛西瞧瞧。桃酒停在散发着焦香味的胡饼摊位前,和老板讨价还价。庄笙百无聊赖地立在一边盯着不远处写着酒的旗子迎风招展,忽然一个熟悉的脸闯进她的视线。虽然经过十一年,那张脸略有疲态,可那轮廓,那永远笔挺的背,提醒着那个人就是她萦绕脑海多年的娘亲——风晓月。
庄笙脑子嗡嗡直响,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人很多,可娘亲是那么醒目,她乌黑的发髻上戴着的不正是当初送给庄笙的生辰礼,那枚朴素的桃花簪吗。庄笙还以为在慌乱逃窜中遗失了,原来一直在娘亲身边。
风晓月不知有什么急事,越走越快,庄笙挤在人群中,怎么也跟不上她的节奏。等冲出人群,只见蓝色的衣摆闪进一条小巷。庄笙急忙追过去,可小巷中早已不见人影。
心急如焚地冲进去,这小巷是死胡同,两边有十几户人家,风晓月进入的是哪个门呢。庄笙在每一户充满生活气息的门前驻足聆听,直到一户没有堆放杂物,没有晾晒痕迹,干净的如同没有人住过的门前停下,她轻轻推开门,里面是同样干干净净铺满青石板的小院。里屋的门虚掩着,透出几声微弱的交谈声。
庄笙的脚刚踏上青石板,里屋的人便警觉地冲出来,只见风晓月两手紧握匕首,怒目圆睁,定在台阶前,大喝道:“谁?鬼鬼祟祟地……”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迷惑地盯着眼前这个眼眶红红的少女,五官莫名熟悉,是贞姐姐?不……不是她,贞姐姐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风晓月想起什么,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道:“笙儿?”
“娘!”庄笙像离群的小羊终于找到了羊群,一头扑进风晓月的怀中,将这些年的委屈化为泪水打湿风晓月的衣襟。
匕首啪嗒落地,风晓月也紧紧搂住庄笙,道不尽的心酸和失而复得的惊喜,让这个开朗肆意的女人狠狠落了泪。
母女相逢的同时,桃酒却人群中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他只是和胡饼摊老板多说了几句,转眼人就不见了。除了那次!她再未来过洛阳,会不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