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族法非死即残,便是他当年屡屡违禁,用的也是家法。当然,这里面有他父亲宋老太爷的斡旋,否则他现在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的站在众人面前。
他接过东西,一件件的细细检查。
香囊……玉佩……
嗯,确是上好的物件,尤其是玉佩,通透,润泽,应该出自于皇家。若真是世子传递的,还是上了心的。
所谓好马配好鞍,好玉配佳人。念及佳人,宋念卿抬眸,朝着君梨望去。
她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云裳后面,青丝如瀑,低眉敛目。
小姑娘长大了,即便鬓发无钗环,粉黛失颜色,那张面容依然姣好的让人惊叹。想当年初见她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吧,纤纤弱质,楚楚可怜。上午在山洞那里匆匆一面,让他不得不感慨岁月如梭。
一晃经年,她居然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明媚大方……
又在刚才,厅堂之外,她慌不择路的撞上他。左不过是一桩风流案,念及她的父亲有恩于兄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捞她一把。
不就是私相授受嘛,那又怎样?有情总比无情好,有情总比落寞强。
他含笑展开手帕,忽然,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蝴蝶展翅,双宿双飞,与那年那夜见到的月下之人如出一辙。常年握刀的手,此刻捏着轻如白羽的帕子居然恍若千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怪不得他近日苦寻全无踪迹,敢情当年那个小丫头不是什么丫鬟,而是位娇小姐,他的寻找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果然。
再度冥想当年那个小姑娘靠近他时的面容,倒挂之下又相隔多年,实在零星难辨,与眼前的她根本无法重叠。不管了,先保下她,再从长计议。
“嫂嫂,”他朝向方氏说道,“你们查到现在是否有了论断,他们两人是早就认识蓄谋已久,还是刚刚相识,激情所致随性而发?”
这话问的直白,那些小姐听罢纷纷低头。
就是方氏也觉得有些不妥,尴尬回道:“应该……应该是早就认识了。”随即看向大家。
那些人开始附和。
宋念卿道:“若世子早有预谋,那他去春晖阁与君小姐私会必然要提前设计如何突破关卡,而君小姐也要寻机回到春晖阁,否则两人根本无法碰面。”
“对啊!”柳静姝第一个赞同,“他们预谋私会确实需要创些条件,方小姐那会正好落水了。”
她有心要解救君梨,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有疑点,若不是方慕颜乱打乱杀,事情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方小姐有可能是共犯,对吧?”宋念卿微笑着问。
柳静姝哑然,这话可不好说,那位大小姐是个炮仗,火气旺的很。
果然,方慕颜一听这话就炸了,差点骂出“放屁”两个字,“我怎么可能参与他们的事!我才不要世子哥哥与她幽会呢!”
许多人捂嘴笑了,若说这三人合谋谁都不会相信。刚才她对君梨的种种侮辱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若不是她不依不饶,方氏早就将这事压下去了,如何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宋念卿见众人无异议,又道:“所以我们可以确认的是方小姐那桩乌龙事件只是偶然,而他们私会是必然。为了私会成功,男方要越过关卡,女方则要寻机离开大家的视线是吧?“
众人点头称是。
“不管他们先前是如何预谋的,恰在这个当口方小姐的乌龙事件出现了,众人纷纷赶赴荷花池,甚至连值守的下人都离场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他们干嘛不在赏花台附近的过道上交换信物,然后各自归去,却还要深入腹地,去到最深处的春晖阁完成这种交接,岂不是化简为繁,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对啊,为什么?”
“有道理,谁会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呢?”
“除非他们还想做点别的什么出格的事。”宋念卿又道。
“做什么出格的事?”许久未露面的许珞萱出现了,她先前被母亲刘氏揪到外面廊下数落了一通,坐着生了会闷气,刚才听到君梨和云裳大喊救命和杀人不由的跟进来观看。
刘氏臊的脸都抬不起来了,“你给我闭嘴!”
众人被她俩这一打岔,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却忽然生动而好笑。
宋念卿继续分析道:“但是这个丫鬟春喜见证了人家是隔墙私会,当时云裳闭了门窗待在屋里,当事人都在外面,还隔着一道花墙,仅有梅花窗可见,请问他们能如何出格?”
众人又开始点头。
“另外,我要提醒诸位的是,赏花台旁边有个幽静的山洞,相信往年来过我思梅园的诸位夫人应该去过,如果他们真想要有出格的举动,还需要回春晖阁吗?”
这话一出,又让人脸红了一拨,但是话糙理不糙。
众人再次点头。
秦老夫人黄氏道:“这样看来两人不应该是预谋,而是偶然撞见,即兴而致。”
“有可能。”宋念卿面带微笑,“那我们就来讲这第二种假设,他们俩是偶然遇见,也就是说君小姐摔跤后回了春晖阁,世子因无人防守不慎闯入女眷休憩之地撞见了君小姐是吧?”
“对。”
“君小姐身上有世子的香囊和玉佩,世子暂住之处也就是韵芳斋有君小姐的画像和手帕。问题来了,香囊,玉佩和手帕是我们日常之物,随身携带。画像呢?并非必须吧?出门游园干嘛要携带自己的画像,自赏自怜吗?或者欲送他人?还有,是提前画好还是临时挥毫?”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小像展示给众人看,“如大家所见,此画画工精湛,而且还认真着色,费了点心思。如果她与世子是偶然相遇,一见倾心,那君小姐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画好这幅画送人吗?”
众人摇头。
“显然不能对吧?那就是君小姐提前画的。再问,她画这幅小像的目的何在?送人?她知道今日会有男子与之相遇所以备好了小像?可能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有个女子站了出来,正是大理寺少卿之女秦婉。她素来对判案颇有兴致,前次没能正常发挥心有不甘,这会有了机会内心雀跃,当即插嘴。
“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这极不符合常理,况且她未来的夫君是我的大侄儿宋兰舟。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兰舟在京中声名远播,如此人才为何还要另择夫婿?除非我宋家苛待了她,她有意要攀高枝,或者我侄儿厌弃她,她准备另谋出路。”
这话说的方氏和宋兰舟都皱了眉头。
秦老夫人黄氏打圆场道:“那不会的,刚才宋夫人和宋大公子都护着君小姐,我们在座的有目共睹。”
“是吗?”宋念卿故意望向众人,大家又是一轮点头。
“那这幅画就不应该是她画的,如果大家不信,我们也可以让君小姐当众演示,看笔法如何,与这幅画是否有共通之处。”
君梨见他看向自己,知道可以说话了,忙道:“小女子女红尚可,若论画工,自小无人教导,画不成形。”
云裳跟着说道:“是的,我家小姐平时只练字,从不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