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厉害!”想到他不过一个六岁稚子,却有这等心智和魄力,君梨由衷佩服。
他苦涩的笑,“给逼的,生死存亡,必须力搏。其实我是想回黎州的,我并不喜欢京城,但我母亲是个不听劝的,还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就像当初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三个月,情意绵绵。呸!不过是他一时没能收住,事后又恼羞成怒,何来半分情意?”
也许是有过情意的,君梨嗟叹,时过境迁,人已作古,谁知道呢?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把你迎进门了。”
“时机而已,当时宋枫眠高堂健在,气的七窍生烟,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商讨,我母亲依旧被留在梅园,而我被接到了宋家老宅,三天两头挨打,那是后话。等我被打到十岁的时候,我仗着有些力气,开始跟他对打,有时候取巧也会赢,当然大多时候他是胜利的一方。”
“你为什么要跟他对着干呢?也许适当的妥协,他会慢慢接纳你,毕竟你是他儿子。”
“你怎知我没有妥协?”
“哦?”这倒出乎她的意料,“……有用吗?”
“毫无用处!”他握紧拳头,骨关节响了起来,“十六岁那年我被他吊在树上打,你当时来京城了吧?”
她点头,“对,刚来不久,他为何打你?”
她记得那个场景,很骇人,黄土地都给他的血渗透了一块。
“他说只要我院试考中秀才,便可以将我母亲接入宋门。于是我发奋苦读,在十六岁那年终于如愿以偿,但是他反悔了,搬出种种理由搪塞,说族人不许,祖宗不允。当时他就是宋家族长,族人根本无可奈何。至于祖宗,都成了一堆没有生气的木牌供在那里,如何不允?我一怒之下便放了把火烧了那些祖宗。”
原来如此……
“你怎么敢的?”
“我就这脾气,而且是他负的我。”
他之所以想让母亲进入宋家,是因为她住在梅园并不安全,时常有人对其骚扰。他知道的就有宋留春的小舅子方之义,还有那个宋家三叔宋枫煜。而宋枫眠的态度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数次以家族面子为由敷衍了事。
那些是他心里的痛,今日他并不想细说。
“那你后来怎么又被罚了?”君梨听他把话说到这儿,干脆一并问了。
“后来?什么后来?”
“大概半年之后,我们又观刑了。”
“……哦,你是说被按在水缸里那次吗?你也看到了?”
“当然,我们都要观刑的,这是宋老太爷的意思。”
“以儆效尤?”他哼笑一声,“那次好惨,是不是狼狈到了极点?”
是的,赤着上身,血肉模糊,水缸里都是一层红色的粘稠,像结了层薄冰。
“那次又是为了何事?他们说你提刀砍杀嫡母。”
“什么嫡母?她不配!”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年冬天我母亲生病,梅园地处郊区,医师水平有限,有仆人报到宗氏那里,她不仅不着人诊治,还说我母亲染了瘟疫,将人送到乡下的庄子,让她自生自灭。那日我刚从书院回来,伺候我母亲的仆人特意在大门口等我,告知了此事,我便去找宗氏说理,她反而斥责我,说我对她不敬。既然得了这个罪名,我便好生坐实它,直接回房提了把刀将她佛堂劈了,她吓得晕了过去。”
“你真是……”君梨都不知道该赞他还是劝他。
“那次他们想趁着家法弄死我,多亏了元琰,那厮才放了我一马。”
“元琰是谁?”
“哦,就是广陵王,那个时候我们是京城两霸,四处招摇。别看他是皇子,没人愿意跟他玩,也许是我死了他会觉得孤单,便让他父亲也就是当今陛下敲打了一下宋枫眠,把那厮吓到了,没敢继续下黑手。元琰还找了宫里的御医给我医治,把我的小命保住了。事后那厮就把我弄到边关去了,找他儿子宋留春,让他管教我。”
明明人家广陵王对你有情有义,你偏说的这般随意。许是话题沉重,故意为之吧。君梨并未点破,又问,“那宋老爷对你如何?”
“还行,打过几架,论单打独斗,他不是我的对手。”
“……”君梨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过了几年你又回来了,被宋老爷绑在石狮子上,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