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里?”君梨跟着进去,“不会是你的新居吧?”
他没说话。
院子不大,中间石桌石凳,墙角腊梅悄然,除此之外再无一物,颇有些清冷孤寒的意味。
再往里走,一扇门敞开着,屋里空空荡荡,唯有一道实木屏风横在那里,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宋念卿使了个眼色,让御风和红烛守在外面。
御风拦道:“爷,还是让属下……”
“不用。”他淡淡一声,挽着君梨迈过门槛,等绕过屏风,看见又一道门现于面前。
好奇怪的设计,君梨狐疑,厅不像厅,堂不像堂。
“朋友,还不出来相见吗?”宋念卿朝着那门突然说道,好像料定里面有人。
“安北将军好胆气啊!”话音刚落,门后果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音深沉有力,透着笃定与从容。
宋念卿朗声笑道:“常行夜路之人,还能怕鬼不成?”
“哈哈哈哈……”
笑声荡漾,门开了,一个清瘦的男子站在那里,深色衣冠,花白头发,看着年近五旬的样子。眼神有些阴鸷,肤色偏白,一脸的精明之相。
他看着君梨,抚了抚须,微微颌首,“原来夫人也来了,幸会,幸会。”
夫人?她现在可是男子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君梨望向宋念卿,指望他引荐一下,谁知那人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好吧,唯有礼节性的微笑。
“将军,夫人,请。”男子长臂一舒,邀客入内。
里面是一间敞亮的茶室,窗明几净,香烟袅袅,一眼望去满目古韵。
三人坐毕,男子将茶斟上,伸手又是一声“请”。
宋念卿瞧着那汪橙黄色的茶水,端起来细抿一口,略略点头,朝君梨说道:“夫人试试,与京城里的大不一样。”
“嗯。”君梨浅尝了一口,皱眉,好苦,又苦又涩。
“夫人肯定是喝不惯的 ,”男子笑道,“是小可失算,下次请夫人喝花茶,可养颜护肤。”
君梨客套,“与先生无关,是我平日不喜喝茶。”
宋念卿道:“你少小离家,恐怕是忘记了原有的滋味。这是用雁云关的黄藤草泡的,味虽苦,却可驱寒。”
黄藤草……这名字……君梨只觉耳熟,蓦的想起父亲以前也喝过这种,她曾经偷偷尝过,苦的直接吐掉了。
细究起来,禹朝盛产茶叶,运到边关却价格不菲,所以那里的百姓以及将士一般会将当地特有的一种植物黄藤草晒干了泡茶,一则提神醒脑,二则除湿驱寒。
这人用黄藤草泡茶待客,莫非……是赤海一带的人?
君梨不由凝目细看。
那人正好也在看她,面上温笑,“夫人来自黄藤之乡?”
“是的,老家赤海,这茶小时候看我爹喝过。”
“真是巧了,小可也是,看来我们颇有渊源。”那人轻轻的笑起来。
宋念卿又道:“听说黄藤草与风味花生最是匹配,不知道陈掌柜准备了没有?”
微笑的脸顿时停滞下来,“……宋将军果然英明,这么快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中东街陈记茶食店的掌柜陈和,也是宋念卿奉命要抓捕的逆犯。那日他抛下妻儿,独自一人跳下护城河逃走了。
宋念卿举杯敬他,“别忘了,你的夫人和孩子一直住在慈悲巷里,由我的人日夜看顾,如此用心,你还不知吗?”
“是。”他提杯轻触,“我正是循着他们的踪迹找到了宋将军你。只是,我不明白你怎知我会去而复返?”
“我又不是神算子,自是不知。”宋念卿又饮了一口茶,“是近日我的手下来报,说有人一直在慈悲巷附近徘徊,颇为可疑。”
“哦?”陈和耸眉,“就凭这一点?”
“你既能抛妻弃子,他们的性命显然不甚重要。我守着他们其实无用,但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将人安置下来。”
“欸?他们是我的至亲,若是不甚重要,我怎会去慈悲巷寻找?又怎会与你见面?……你若真是无奈之举,我只能说老天都在帮你。”
“老天何尝不是在帮你呢。”宋念卿与他的眼神对接,冷静而幽深,“你去而复返肯定另有缘由,咱们姑且不论。因你不知追捕你的人究竟是谁,所以你去了慈悲巷,故意暴露自己。我便礼尚往来,让我的羽卫日日换防,事无巨细找我禀报,为的就是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你。”
“哦……”陈和俨然一副恍然大悟之色,“我自诩高明,以为顺藤摸瓜找到了源头,原来早在你意料之中,佩服佩服!”
宋念卿却是冷笑,“陈掌柜不必如此,你在京城经营多年,我不相信你没猜透我的意图,咱们还是坦诚一点,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他让御风去京兆府报案,只为探出幕后之人。果然,半路就出现了状况,有个小乞丐跑来塞给御风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西施巷乙字一号,也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庭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