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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更气了,顷刻之间所有的委屈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为了这个臭丫头,他居然这样不留情面,打了她的人不说,连她想要个公道都不肯给,直接撵人。
这还是那个温良敦厚,体贴入微的夫君吗?恐怕只要一提起袁熙那个贱人,他的魂就跟着跑了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值,为他生养了三个儿子,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时刻期盼着他平安,早日回来夫妻团聚。如今人回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心却还在一个死人身上。
袁熙!袁熙!在她死去的头几年,他梦里声声叫唤的都是这个女人的名字。十年来,他对她的女儿依然怜惜。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若不是那个女人死的早,他会不会将她迎进门做他的第四房妾室。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院里那三个小妾都是按着袁熙的长相挑的,尤其是林姨娘,一双桃花眼像极了她。
思绪连篇,不着边际,方氏哭的泪眼迷离满是哀伤。她很想不管不顾的问一声:宋留春,你对的起我吗?你可清楚谁才是你真真正正的妻子?
“夫人,我们走吧。”有个婆子扶住她颤抖的身躯,极小声的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夫人的身子也是如此,得慢慢将养。”
屁话!我何曾有病?将养作甚?
她带着怨气看向身旁,是温嬷嬷,当年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四个陪嫁之一。
时间过的真快,二十一年了,温嬷嬷已经白发苍苍,满面皱眉。
“夫人又头疼了是吧,莫要心急,老爷和五夫人不是说了嘛,给您配药,好好调养,不会有事的。”温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擦去泪水。
什么五夫人,她也配?若不是仗着那个贱人,她如何能来宋家,还妄想嫁给兰舟,呸!
方氏眉毛一挑正要张口,温嬷嬷却抓住她的手,异常温柔的说道:“走吧。”
走什么走?我非要给自己争一争!
一念才起,手上的力道加重了,疼的她几乎叫出声。
温顺英,连你也要造反吗?她恶狠狠的抬眸,却见温嬷嬷正在摇头,且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不可。”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不可?
顺着她的目光,方氏看到了宋留春的身影。他背着双手,正抬头凝望堂上的一幅字画。
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任何表情,想必脸色是不好看的,否则他不会背对着她。
方氏更加心痛,他居然连看都不想看她了。余光瞥见君梨,她正和宋念卿腻在一处,笑意盎然。
贱人!凭什么自己哭着她却在笑。此刻若是发难,胜算几何?
……
不行,宋念卿本身就是个刺头,加上夫君这会一心向她,自己无论如何是赢不了的。
心念转动,她重又对上温嬷嬷那双眼睛,生出另一番感慨。到底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平日再怎么言行不逊,一旦有事,疼她的还是这些老人。
不由的想起当年,她风光大嫁的时候,父亲怕她在宋家吃住不惯,让四个大丫鬟陪着她一起出嫁。
这四个人分别是刘全娣,张全珍,温顺英,王顺秀。
如今王顺秀死了,另外三个人里除了刘全娣和温顺英还在服侍她,年龄最长的张全珍也因年老体弱,前些年出府回了老家,不知道现在如何。
看着温嬷嬷正暗暗努嘴,眼神既熟悉又隐晦,她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么多年她掏心掏肺,临了还是敌不过一个死人。
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就这一点 ,她就比不了。
走吧,改日再战。
“嫂嫂慢走,好生歇息,君梨改日再来看你。”跨出门槛的时候,君梨的声音追了出来。
方氏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握紧了拳头暗道一声:君梨,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一经呼吸整个鼻腔都在泛痛,也让她清醒不少。
“我刚才是不是失了分寸?”转了个弯,在宁萱居看不见的地方,她轻声问道。
温嬷嬷微笑如常,声音慈祥,“今日之事我们并不占理,您若一意孤行只会适得其反。”
是的,在她的地盘上,她让君梨坐了冷板凳,所谓因病延误实在太过牵强。夫君不是傻子,宋念卿更不是,光这一点她就说不过去。
最棘手的是花叶的说词,一个坤安堂的人居然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让她立身不正,百口莫辩。
“我知道我很难扳回这一局,但我就是气不过,他们欺人太甚,你也看到了,刘嬷嬷给打成什么样了!”
“气有何用?老爷是您的夫君,得罪了他于您有何益处?……还不是让那几个姨娘得了便宜。”
“……”
一语中的。在这个家里,宋留春是天,她是依附他的云彩,天若是变了,她便没了立足之地。
“那我……现在怎么办?”果然是当局者迷,她突然有些后怕,刚才在宁萱居她有没有气火攻心冲撞了他?是不是一意孤行太不识大体了?临走时都没有跟他告别,问他中午吃些什么,在哪里摆饭……
糟了,他会不会去林姨娘那里!
想到这她脚下停滞,想要回转身去寻他。
刘嬷嬷拉住她道:“老爷正在气头上呢,况且您现在还在病中,该回去养病才是。”
病?
温嬷嬷眯着眼睛,依旧笑着。
哦……明白了。
那就回去病着,一会再下点猛药,他会来看她的。
只是,好气啊,白白错失了翻盘的机会,她的谋划尚未付诸行动。另外,宋念卿近日的胡作非为她还没有机会抖落出来。
说来说去,都是花叶坏了她的好事,这个从下面庄子提上来的小贱人,吃里爬外,就该打死!
然而现在,连这个小婢女她都动不了。有夫君在,她只有忍耐。
等等,她的坤安堂不会不止一个花叶吧?
……
头,真的疼了,如针戳一般,紧锣密鼓。
“去,把那个云裳叫来!”她抚着眉勒,停下来喘气。
有婆子应声去了。
温嬷嬷想起云裳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问道:“夫人又找她作甚?”
“哼,她的主子得了势,我现在无可奈何,这个小蹄子总没人护吧,我就收拾她!”
“到底是大公子的人,您又何必……”
“没事,兰舟也不见得待见她,要不近日怎么只叫灵鸢呢,还不是看着心烦。”
温嬷嬷没再说话,只管扶着她继续走路,耳边是方氏的咒骂声,骂那个不得好死的君梨。
“阿嚏……阿嚏……”
君梨好好的在宁萱居坐着,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宋念卿问她是不是冷,因为厅上没生炭火,门又一直大开着。
君梨摇头说不碍事。
“还是回去加件衣裳。”他不由分说的抱起她,转脸邀请宋留春道,“大哥,去我那喝两杯吧,我看嫂嫂一时半会不能理你,你要吃闭门羹了。”
说的当然是笑话,方氏有这个胆也不会有这份心,因为她还要防着那几个姨娘呢。
宋留春回来的日子是有数的,若是吵架冷战,等下次相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这一点她都舍不得跟他闹,只可能拽住他往屋里跑。
而宋留春对这几位妻妾一向公平,会轮流在各个院里住几天,一碗水端平。
君梨被他抱的很不好意思,红烛她们也就算了,宋留春还在呢。
她含羞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走什么走?膝盖肯定伤了,得回去躺着。”
“……”
方氏一走她松懈下来,居然忘了还在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