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七八年那会儿,春燕他妈去找秉昆,说是乔春燕的两个姐姐返城没地方住,就住到郑娟太平胡同的那个房子了,说是结婚之后就去婆家。这两年我也没问,他们搬走了吗?”
“那什么,言哥,春燕她二姐搬走了,她大姐一家还在那住呢。”
“都难,都不容易。”王言点了点头:“但赶超这边你看着了,孩子还有十多天就差不多了。这十多天房子能不能盖好都两说着,他家里又那么多人,生了孩子确实不方便。我不知道乔春燕她大姐的婆家是什么情况,反正能回婆家就回婆家,不能回去,就回她娘家住。乔春燕她爸妈不是自己住着三间房吗?怎么也比赶超这情况好。听明白了?”
原本就是这么处理的,他这也是顺其自然,主要还是直达结果,少了中间的那么多麻烦,省了各家闹心。
“言哥,我一会儿就去说说,让春燕她大姐回娘家,明天就帮着赶超搬过去。”曹德宝虽然面有难色,但也是连连点头。他有难色,是因为家里他说的不算,乔春燕当家。他连连点头,是因为他不敢拒绝。当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那房子又不是他们的。
见得如此,孙赶超、于虹两个喜形于色,又是一番感谢。他们俩住到太平胡同,地方大了,也没了跟家里的整日鸡飞狗跳。而这边的房子盖好,他们家这边剩下的人也能好很多,哪能不感谢。
又简单的说了两句,王言蹬上自行车走人。他要上班,除了日常有事,他基本都不休息的。他那么大的名头不是开玩笑的,全国各地都有人来找,正经忙着呢……
时间就在他给人看病带徒弟中过去,周秉昆那边也是捷报频传。运货又赚了多少,凉茶包又推广到了哪里,生产了多少,新招了多少人,工厂进购了什么机器,又招募了改造机器的大学生等等事项。
周秉昆干了好几年的销售,万变不离其宗,卖咸盐味素酱油醋,跟卖凉茶包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不同的,也只是那边的人想法不一样而已。在初期适应了之后,周秉昆带着一帮手下组成了最初的地推队伍,在两广以及港岛地区奔走。而周秉昆人也不笨,厮混了许久,广东话都学会了不少。真有赵苯山范玮两个在春晚小品中打电话,‘哎呀母鸡,三碗大米粥’那意思。
至于运货方面,周秉昆谨记王言的指示,并没有搞太大。不过他分了多条线路,有几个一起干了许久的手下操作,运往各省的省会城市,每一个地方几千块的货,很容易就被吸收了,不拔尖。但是综合下来,收获也并不小,同时也不得罪同行,还是比较安全的。
当然,即使再安全,有些纰漏也是在所难免。因为频繁的运货,还是有两个手下被抓了去,周秉昆忙活好一阵子才给救出来,货当然是没了的。
同时也没忘了回家看看老娘,陪陪老婆孩子什么的,基本上一个多月回来一趟,呆上个把星期就走。这一趟趟的,李素华也发现了不对。王言也没瞒着,又翻出了以前看相的那个事儿,给她讲了利在南方,说周秉昆做大买卖呢,以后出息大着呢。李素华听了什么国家政策这那的,也就放心了,摇头说不要什么大出息,平平安安的就行。
总的来说,周秉昆做的还是不错的。
这年的暑假,周蓉一家没有回来,又是工作不便。王言又问了一下陈静,还是在吵架,还是没分到房子。之前冯化成说有两年就能分了,到现在整两年,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能也是有点儿心里障碍了。而且这两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干,生活过的一点儿不文艺。他想做一只自由随风的鸟,但家庭、生活是他挣不开的囚笼。
周秉义当然回来了,一来看看好不容易才有的女儿。二来也是王言所说的一年时间已过,该要二胎了,他得回来使劲。
所以这个暑假,他再次踏上求学路的时候,依然是脚步虚浮的……
周秉昆是在周秉义离开之后才回来的,之前比较忙,没赶上。而且又不是大团圆,只回来个大哥,这大哥还是长在老丈人家的,他回不回来都是那样,也没有特意赶。而且他在那边也遇到了事,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事。
“哥,我看见水自流和骆世宾了。”
回到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喝点儿小酒,有些微熏周秉昆深吸了一口烟,看着身边日常提着俩水桶晃晃悠悠的好哥哥。
王言没有没什么意外,淡淡的说道:“说说怎么回事儿。”
周秉昆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开口道:“我不是跟那边的一些货主比较熟吗,有鹏城的,也有港岛的,这大半年也一直没停过倒腾货的活计。有一次我在鹏城海关那边……”
通过周秉昆的讲述,王言也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的鹏城虽然蓬勃,但是并不庞大,远远无法同后来的超级都市相比。而周秉昆干的南货北运的买卖,虽说同行不少,但也是有数的那么一些。所以频繁往来港岛的,大抵也就是那么一些人。
水自流、骆世宾两人被放出来之后就直接到了鹏城,干的也是这么个买卖,毕竟之前就是倒买倒卖进去的,也是专业对口。说好听点儿,叫做有生意头脑。
他们都是同行,过关的时候见到也是正常。不过周秉昆说,他是在后边看到的,骆世宾没见到他,后来还觉着是看花眼。他越想越不对,就寻人打听了一番。他虽不是大玩家,但也算是头部梯队的,加上他本身还有个很火的凉茶厂子,人脉够用的。他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干啥的,目标明确,不出几天就找到了。他偷偷的跟着去看了看,真他妈是。这才直接回到了吉春,他的心有些乱。
听过他的讲述,王言笑呵呵的看着他:“这有啥心乱的?你咋想的?”
周秉昆摇头:“不知道。”
“弄死他们。”简单的四个字,经过王言的口淡淡的说出来,就是杀气十足。
打了个激灵,周秉昆赶紧着摆手:“哥,要真弄死他们,七三年那会儿就干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啊。”
“那会儿你不是没钱吗,现在他们两个小垃圾,也用不着他们,想要弄死他们不还是简简单单?而且他们还往来港岛,也混了一年多了,港岛那边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找找路子,花点儿钱,办他们两个轻轻松松,干净利索还不沾手。”
“不至于,哥,真不至于。你说要没有那些烂糟事儿,我也不能认识郑娟吗。我就是平时吧,不想那些事儿。现在又看着那两个王八犊子,心里边不好受。那郑娟这些年咋样,你是从头看到尾的,你说那女人多好啊,怎么就让我们摊上这么个事儿呢。”
“还是有怨气么,念头不同达,是吧?”看见周秉昆点头,王言道:“那就玩儿他们两个呗,不是都在一个地方吗,他们以前就倒买倒卖,现在干的跟你一样,不过是积累差一些,之后肯定也会建厂开公司。他们肯定没咱有钱,他干啥,你干啥,就玩他们。”
“能行吗?”
“那有啥不行的?我怎么跟你说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放国家身上没错,放到你的公司也没错。想要发展科学技术就要人才,你看看学校开的那么多专业,总有你需要的,总有能帮助你的。你不会研究,那就找人来研究。什么法律、金融等等,这都能帮助你。以后有时间你多看看外国的那些商战,看看人家都是怎么玩的,到时候你就有数了。正常的商业竞争,又没有伤天害理,还有意思,多好啊。”
周秉昆沉吟半晌,使劲的點頭:“行,我知道了哥,回头我研究研究。”
“时间有的是,不要那么着急,现在机会多着呢,稳扎稳打才是正途。不要把自己搞的那么累,你现在可是有些虚了,回头我给你开副药。还有我给你那个药丸别停,没了就跟我说,再给你配一些。”王言道:“还有啊,你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刚才我说找人弄死他们两个,那你要是逼他们急了,搞不好就是他们弄死你了。别不当回事儿,人急眼了啥事儿干不出来啊?而且他们还有前科,多加小心。”
“嗯,放心吧哥,我有数。”
王言點了点头,转身提了着水桶离开,独留周秉昆自顾假想。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想要靠商业竞争,不给干破产,干的流落街头,搞水自流、骆世宾两个基本不可能。就像他说的,机会太多了,市场太大了。没准脑子一抽抽就想个好买卖,直接东山就再起了。但也就是这几年而已,等到全面开放之后,各行各业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到了九十年代,他们再想东山再起那难度可就不一样了。
很多人就是靠着大时代的红利起来的,过了那个风口,他们也就泯然众人了。当然,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各种特质。多的不说,至少胆大敢冒险這一项,就已经强过了很多很多人。如同曹德宝他们拒绝周秉昆的邀请一般,人和人就是有差距的。
听了好哥哥的话,周秉昆在家陪着老婆孩子半个月才离开,这次的时间长,也是他的心里确实不平静,需要郑娟的安慰。尽管郑娟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作为枕边人,她清楚知道自己男人的状态不对。她尽己所能的,试图开解自己的男人,让他重新咧嘴傻了起来……
时间的指针有一次拨快,转眼到了八一年。
距离上一次大团圆,已是两年多过去。又是一年的春节,这一次,李素华日常期盼许久的大团圆终于再一次得以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