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也是个俗人,留在北莽当然是贪图荣华富贵。南岳那边的竞争实在太激烈了,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可能连个探花都中不了。
而在北莽,文官比武官升迁的速度要快得多,不用攒军功,只要将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打理好就行,短短三年时间,江墨就从一介平民,荣升到了打理城寨的知州,虽然权力不如各地方都尉,但好歹也是正六品的小官。
江墨看着遥望无际的荒原,无奈叹了口气,此行怕是凶多吉少。鬼门关这烫手山芋踢来踢去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没办法,哪怕他平日里省吃俭用,孝敬的钱还是太少,铺不出一条光明路来。
其实临行前,江墨还不至于如此悲观,因为他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北莽王庭这回是铁了心要收回这块地方,以此遏制住边境都尉的发展趋势,所以就算不派重兵护送,那么至少也该留个百八十个高手吧。
结果倒好,只让一名刀客跟随,还是个断了手的,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一路上,江墨是战战兢兢,试着套了几回近乎,可汉子始终不为所动,一度让江墨以为这人就是个哑巴。
眼看鬼门关越来越近,江墨的也越发坐立不安。
“拓跋大哥,我可听说那城里有上千马匪,还有什么‘百鬼夜行’,要是出了问题,你留下断后可好?”
汉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江墨面上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却在默默吐槽就怕到时候你跑得比我还快。
江墨不是没有想过中途趁机开溜,不过看了看汉子背上背着的巨刀,想想还是算了。哪怕对方只有一只手,但要是真发起狠来,一刀劈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无可奈何,江墨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偶遇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马上驮着大大的木箱,要是里面全是金银,江墨觉得能吃一辈子。
老人头顶高帽,身穿长衫,这样的行头显然不适合在风沙之地行走。人坐在马上摇摇欲坠,就怕什么时候会突然一头栽下来。
江墨为此还悄悄祈祷过,天降横财,这是不得不发呀。
可惜结果让他失望了,老人屁跌屁跌地过来了,看了两人一眼,视线主要集中在汉子身上,以及他背后背着的巨刀。
“有趣,当真有趣,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何时来了这么多的活人呀。”
江墨听不懂这神神叨叨的老人说得是什么,不过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吓了一跳。
荒古老人指着汉子残缺的手臂道:“你这手臂我有办法给接上,今日心情好,不收你酬劳,事后再砍一人手臂还我如何?”
拓跋隼摇了摇头,目视前方,眼神坚毅道:“断臂之前,我以手握刀;断臂之后,我以心握刀。二者云泥之别,又何必本末倒置。”
老人哈哈一笑:“看来砍你这手的人还给你送了份天大机缘啊!”
汉子摇摇头:“手臂是我自己斩下的,为不辱师门又赴死斩了一刀,可惜被挡下了。但也正因此亲眼瞧见了那神乎其技的刀术,才有了这份感悟。”
老人点点头,也不停留,脚下一蹬,骑着骏马继续旅行。
要不是天生不爱走回头路,他倒是很想留下瞧一瞧,这鬼门关会闹成什么样。
望着老人远去,江墨久久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汉子摇摇头,不过能感觉出这老人不简单,身上有股莫名的气质,虽不是习武之人,但在其他方面一动定有着无比纯粹的热情,跟师傅一样,是愿意为某一个目标而奉献自身全部的人。
两人继续想着鬼门关前进,只是这回拓跋隼平静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异样,冥冥之中,仿佛有种感觉,那座城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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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关,台阶前,朱阁百无聊赖地擦着自己的刀,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饿战’,刀要是不擦好,砍人的时候可能没那么利索了。
自入城到现在,朱阁其实一直都在按对方的规矩办事。弱肉强食,等级森明,这种做法在出现问题前没人会觉得有何不妥。而朱阁的出现,就将它的问题一下放大了。
那些被他击败的‘百鬼’如今也充分感受到了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日夜宛如亡灵般游荡在城内。
擦完刀,朱阁将之收入鞘中,起身拍了拍屁股,远远地望见几个孩子正躲在树后看他。
与其他人不同,这些孩子的眼中还带着光彩,看少年的眼神除了害怕,还带着些许憧憬。
朱阁伸手招了招,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可随后又像是见着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马扭头逃了。
其余孩子也顿时脸色一变,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离。
朱阁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回头,沉声道:“你们要是晚点来该有多好?”
少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修为基本都在三至五品之间,这样的阵容,即使遇上一支千人正规军也有取胜的可能。
为首男子带半张面具,遮住口鼻,沉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朱阁缓缓转正,放眼望去,人还真不少,估计剩下的‘百鬼’是全部出动了。
朱阁问道:“这好像不符合规矩啊?”
为首男子冷笑道:“所谓规矩都是给弱者遵守的,强者只会树立规矩。”
少年微微一愣,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轰!”
下一秒,为首的百鬼便被一拳击倒,半个身子深深嵌入了台阶里。
朱阁擦了擦拳头,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淡淡说道:“所以现在,这里的规矩由我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