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替胤禛放下了垂幔要走,胤禛忙道:“你可知我身患的乃是时疫,是连宫中太医都无法担保可以根治的顽疾。你跟在我身旁伺候着,若是病倒了,只剩一条死路。”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有气梗在喉头,撕扯出难听的哨子声:“你不是一直想离府吗?我允了你,再予你五十两银子,你拿了银子,快些出府罢。”
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十两银子......她心尖儿像是长了个算盘,噼啪算着。
这五十两银子,足是自己在王府当差大半年的月例了。不单如此,胤禛还肯放自己离府?
他莫不是高热将脑子给烧坏了去......
这话换做平常从他口中说出,鱼儿必定想也不想冲他摆摆手说句再见拿了银子就跑。
可偏是现在,偏在此时。
鱼儿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方才那句话,想着想着,面颊绯红滚烫。
他是病重不明生死之人,整个王府如今除了子青再无人肯照顾他,若是寻常人见有人肯照顾自己,巴不能拽住那人的胳膊求那人别走。
人对生得渴望是最原始的欲望,可总有旁事能高过它去。
比如照顾自己之人的生死安危,已然在不知觉间,越过了自己去。
后面的事儿,鱼儿不敢再想下去。
她掀开垂幔冲胤禛笑了笑,连连点头:“你早说不就成了。得勒,您且歇着,我先滚了~”
胤禛平躺在榻上,在耳畔清晰听见殿门重重合上的一颗,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
他也说不明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想护着鱼儿,不忍她承受与自己一样的痛楚。
他看一眼小几上鱼儿斟满的那碗水,觉得眼皮有些沉,就这般睡去了。
他烧得极厉害,渐渐失去了意识。
只记得仿佛有人伺候着他用药,伺候着他擦身,伺候着他进食。
他昏昏沉沉,像跌入了一片混沌中,只依稀记得这些,也不知是真是梦。
再次睁眼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几日。
殿内仍是一片昏黄,菱窗被死死封住看不见外头的天是明是暗。
他觉得身上极酸,可是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减弱了许多。
身上的酸痛遍布每个关节,尤是右侧大腿最为明显。
胤禛不经意向下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险些惊得他从榻上滚了下来。
他看见鱼儿以素纱覆面,席地而坐在自己榻前,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垫着面颊,憨憨睡着。
鱼儿的衣裳有些葬了,精致盘起的发也松散开来,瞧得出是有些时日未换洗沐浴了。
难不成这几日照顾自己之人,皆是她?
自己朦胧中见到的那人影,竟是她?
可自己明明听见她启门离去的声音,她为何还会在自己榻前守着?
胤禛目光凝在鱼儿被素纱拂面、只能观见双眸的脸上,不禁心底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