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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1 / 2)

【风往北吹】7个月前 作者: 夜幕下的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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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女人回过神来,强子就喊:“春花快跑。”说完拉起女人的手,拼命往树林子里跑。女人想起来了:“这是又有飞机空袭来了,都不晓得多少回了。”女人被强子拽着用劲往林子里跑,没跑多远,飞机眼瞅着就到了头顶,在天上盘旋,往下扔炸弹。不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炸弹着地爆炸轰隆隆的声音,到处都是四处奔逃乱跑的人影。不一会儿,就传来呼天喊地的哭声,痛彻心扉啊啊啊的吼喊声,女人吓得都不晓得咋办。强子好不容易拽着女人跑进了树林,就见不远处有颗炸弹要落在地上,强子赶紧喊了一声:“圪蹴下。”赶紧将女人护在一棵大树跟前,紧紧地抱着女人的头肩。尘土从炸点向四周的空中飞扬而起,巨大的轰隆声跟大地、空气的冲击相继而来。两人滚地葫芦一样翻了几个圈,强子勉强没昏过去,定神一瞅:“少奶奶被震晕了。”强子一动也不敢动,死命地护住女人,蹲在地上直哆嗦,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听着周围没了声音,他往天上瞅,也没了飞机的影子。他赶忙把女人扶着靠在树根,用力掐女人鼻翼下面的人中。女人哎吆一声缓过劲睁开眼睛,一摇头,尘土乱飞,两人呛了好几口。强子赶忙拉起女人,两人都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女人拍了拍自个儿身上跟强子身上的土说:“春花呢。你咋了,背后流血了。”强子一愣,这才发现背上一阵阵发疼。他赶紧拉着女人的手,觉得不对又赶紧放开,尴尬的说:“没事,赶紧去找找春花吧。”两人喊叫着,四处寻找春花,莲花池周围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哭喊声,时不时还能瞅见倒下的树木,炸烂的尸体,四分五裂的残肢。女人吓得直哆嗦,拉着强子的手臂一下也不敢放开。两人找了老半天,才在一堆倒下的树旁边瞅见春花。春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脸朝下卧在那儿,后脑勺一片鲜血与泥土混杂着,背后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瞅着衣裳好像是春花穿着的。强子叫女人在这儿等着,撒丫子往大院的方向跑,边跑边喊:“少奶奶,你就在这看着,我回去喊人。”

女人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如果不是在这儿悲春伤秋,春花也不会死。都怪我,都是我傻,呜呜呜,呜呜呜。”女人不知不觉就哭出了声,越哭越响亮,声音越哭越沙哑。

“不晓得流了多少泪,不晓得咋回的家,不晓得咋上的炕,不晓得咋睡着的。”女人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这一天她好像做梦一样,仿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那么朦胧,迷迷糊糊的,不晓得身在何方。女人在被窝里又哭上了,泪水又一次如同泉水一样冒出来,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听到动静,婆婆进屋上了炕,摸着儿媳妇的头说:“兰子,别哭了,再哭身子都哭坏了。这些天杀的,干下这没天良的事儿,不怨谁。”月月不晓得从哪窜进来,站在地上说:“娘,别怕。有月月在,什么都不怕。娘,不哭了。你瞅,月月都没哭。”女人擦了把眼泪,抱住爬上炕的娃娃,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强子回家叫人,刘老爷子瞅见他一脸一身血糊拉碴,赶紧问出甚事了。强子把遇上的事儿学说了一遍,刘老爷子赶紧叫人套上马车去拉人,叫人去叫家里的大夫来给强子诊治。强子回屋子,洗了把脸,脱了衣裳在镜子里瞅后背:“伤口快一扎长,不深,已经不流血了,应该是爆炸的弹片划过造成的。刚才紧张不觉着,现在闲下来感觉还挺疼的。”大夫开门进来,清理好强子背上的伤口,上药包扎好。强子觉着不咋疼了,就换了件衣裳,开始忙活。他忙里忙外的,整个人恨不得劈成几瓣用,也没心思想东想西,尽忙着招呼人,忙着做生活。

去拉人的车回来以后,刘老爷子叫人安顿好媳妇,赶紧操办春花的后事。二蛋来的比较晚,进了门瞅见婆姨已经拾掇好,停放在地上。他当场就傻了,嚎哭个不停。哭够了就圪蹴在婆姨跟前发呆,一声也不吭:“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流了一夜,早流干了。”他不晓得为甚婆姨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半天没见咋就死了。他没觉得婆姨死了,没了,这一定是在做梦。他瞅着进进出出的强子,瞅着棺材、香烛、幡帐,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默默的站起身,腿脚已经麻木了,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强子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才叫他站稳。二蛋没吭声,推门出来,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他默默的吸了几口凉气,明白过来:“人走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强子瞅着二蛋好些了说:“二蛋,车套好了,就等着你发话,好把春花送回家抬埋,你拿个主意吧。”二蛋说:“我去跟掌柜的打个招呼,咱马上回家。迟早要回去,赶紧的。我好些了,没甚事,走。”

“一场大轰炸,恍如隔世,仿佛做了一场噩梦。”醒来的当晚,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女人睡不着,安顿好月月睡下,又想起了那个不知去向的男人。她翻来覆去咋也睡不着,只好起身下炕,点上蜡烛,看了一会儿书,若有所思,铺开白纸,提笔写了几句:“夜深烛照影,冷雨敲窗棂,谁知相思苦,垂泪到天明。”

女人晓得这场大轰炸是真实的,以前也有过几回,没亲身经历过,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这几天下来,陆陆续续有亲人来问候,爹娘来了,哥嫂侄子来了,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七姑子八大姨来了,连庄子里的乡亲都来了,陪着唏嘘叹息老长时间。如今好多了,可这烦乱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坐在马车上,往关中行走,穿山过岭,一路南行,景星怀着异样的心情,一直闷闷不乐,不想跟人拉话:“在镇北生活的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儿,结交了不少朋友。特别是张申、喜子、林子这几个走得近的,亲得跟兄弟似的。如今要离他们而去,心中有诸多不舍。最放不下的还是兰子,这个相知、相好、相亲的女人。这个女人是这辈子唯一喜欢上的女人,她的心胸,她的文采,她的身子,没一样不叫人迷恋。可她始终没有真正属于过我,我也想带她走,可也晓得那是件不可能变成现实的事儿,只能夜不能寐的时候想想罢了。不是不晓得她不会走,而是舍不得。她心里面最喜欢的还是林子吧,我不过就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只会为我短暂的停留,不可能永远相随,相依相伴,这就是命。”一想到这些,景星就不由自主向北方跳望,一次又一次,也不晓得他想了见个甚。他抬眼望去,满眼尽是连绵纵横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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