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跟叔叔、阿姨照了个面,打了个招呼,叫怀远打了盆水洗涝了一下,感觉清爽许多,一路颠簸的疲惫也慢慢消散了:“这一家人真叫人羡慕,温暖可亲。就是这儿太穷了,难怪怀远这些年这么俭省。怎么帮帮他们呢,得好好想想。”
王凌跟怀远一家人吃完晚饭,在村子里随意转了转。怀远叫上他哥跟几个后生,晚上在自个儿屋子开了一桌。他哥弄来些下酒的凉菜,怀远把带回来的酒打开,一伙后生甩开膀子喝酒,海阔天空瞎吹。喝高兴了,天气有些热,大家伙儿都脱了上衣,只穿个大裤衩子海聊。一直喝到天黑定了,五六个人干掉三瓶二锅头,一个个才醉打马虎各回各家。
王凌睡不着,借着透窗的月光打量着睡在身边的好兄弟心酸不已,感慨万千:“怀远太难了,上学难,上班更难,一辈子都没个痛快时候。他人长得栓整,浓眉大眼,人品又好,心地善良,为人义气,不怕事儿,可如今连个婆姨都瞅不下,这些都是叫穷字闹的。听说这边彩礼要不老少,靠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正经海鲜,尽吃些便宜的咸鱼、小虾,窝头如今倒是能管饱,听说过去连这都吃不饱,饿得娃娃嚎哇哭叫。”
他看着睡梦中紧皱眉头,难以舒展的这张脸,摸了摸他坚硬的胡茬,暗自下了决心:“苟富贵,勿相忘。这个兄弟帮定了,他的事儿就是自个儿的事儿。要做就做一世好兄弟,永远不离不弃,同甘苦,共富贵。”
望着窗外的明月,他又想起了家乡,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镇北的那个家,那个为他遮风挡雨,呵护他成长的地方。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怀远带着王凌在家里呆了几天,下地干了几天生活,心情舒展了许多。王凌说:“哥,你在学校干得开心吗。”怀远边锄地边说:“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我是农村来的,城里的姑娘看不上咱,农村的姑娘彩礼重,也没个中意合适的。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也想好了,不急着成家,在城里头好好干几年,站稳脚跟再说。”王凌说:“如今单位分房啥的,都得成家的才有。有妻才有家,先找个对象再说。结婚需要什么,我给你置办齐活,不用你操心,找个可心、贤惠、持家过日子的栓整婆姨就好。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不要胡拧次,再敢拧次兄弟都没得做,看我不捶死你。这是大事儿,要放在心上。过两天就抱上小林跟我去一趟上海,叫娃娃见见世面。整天呆在这个乡山圪崂,长大能有个甚出息。”怀远再没敢吭气,只是自顾自锄着地。
没过几天,两人就带上小林坐上摩托车出了村子,去了青岛。在青岛吃了一顿海鲜大餐,两人带着娃娃就直奔火车站,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怀远在上海呆了十天半月。有小林在,他不敢多啰嗦,也害怕王凌又训刮他没出息。老人家特别喜欢小林,整天没事儿就逗他玩,还不时眼巴巴地瞅王凌两眼。王凌当然晓得爷爷奶奶的心思:“这事儿急不得,也急不来。缘分到了,分分钟的事情。缘分未到,心急也没甚用项。咱这样的,还愁寻不下的可心的栓整婆姨。”
怀远也想通了:“老大不小了,人在单位,身不由己,是需要好好用心找个媳妇了。凌子说的对,一世好兄弟,银钱算个甚。他家里不缺钱,又是老地主,又是老资本家的,还有香港富豪亲戚。如今政策好,全当借他的,先把亲事办妥当,再说其他的。”
回去不到一年,怀远就谈定了对象:“人家提出的要求一一照单全收。多少条腿一条也不会少,多少响多少转,想要多响就多响,想要咋转就咋转,咱就这么豪横。反正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管他呢。凌子说了,心放到肚子里,甚时候还都行,不还更好。早日生个胖娃娃才是正经事。”
成亲的时候,王凌专程提前赶过来帮忙相烘布置新房:“家具一应俱全,全部到位,三转一响齐活,三大件齐活。新房布置的满满当当,喜气洋洋。酒席也在招待所铺排开一二十桌,大操大办了一下,男女双方的亲戚六人都特别有面子。”瞅着怀远一脸愁苦,王凌说:“哥,钱能解决的事儿那就不叫个事儿,我还等着喝你的满月酒呢。我这个伴郎帅不帅,赢不赢人。”
这次过来,王凌专给小林带来一大箱好吃的、好玩的。他跟怀远家人商量,正式认下了这个干儿子。连个对象都没正经八百谈过的单身光棍汉王凌居然一下子升级,成了六七岁小娃娃的爹:“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这么有意思。”
王凌坐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想到了这么几句话:“没钱的时候,钱最重要。有钱的时候,人最重要。”
李晓跟王凌两人见面多了,自然熟络起来。每次听王凌讲起镇北的生活一脸陶醉的样子,她就感觉特别放松,不用用心去仔细听才能听明白、弄清楚他说得话。她轻松又自在,不知不觉之间,心里就有了这个后生的影子,盼望跟他相跟上压马路,看电影,喝咖啡。爱的种子一旦种子,那就离开花、结果不远了。
王凌爱看电影,打小就爱看,上了大学,《大众电影》每期必买,常拉着怀远去看电影。回了上海,他这买《大众电影》杂志、看电影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过。最近放的电影很有意思,只要有空,王凌就带着李晓看电影,压马路。有两部片子,他印象较为深刻:“一部叫《少年犯》。看的时候,全情投入,实在太真实,太感人了。李晓哭得稀里哗啦,自个儿也不由自主流下眼泪。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可是大人们常教照的。好多年没流过泪了,这是这些年的第一次。”出了电影院,王凌一如既往跟李晓压马路,他说:“《大众电影》上说那些少年犯都不是专业演员,都是在押的劳改少年演的,连唱歌的也是个知名犯人,叫迟志强,人人都是好演员啊。”李晓紧跟在他侧后悄声说:“挺感人的,好片子,都用心了。我看着看着都快化身成那个女记者谢洁心了。”王凌嘻皮笑脸说:“我也是,我觉得我化身成了一个少年犯,在跟他们共同经历那些事儿。你猜,我化身成了谁。”李晓白了他一眼说:“我看你一准化身成了沈金明,看着挺文气的,其实骨子里流里流气的,成天心里不晓得想些甚瞎事情。”王凌脸红了红说:“才不是呢,我最喜欢方刚了,长得又帅,又爱打架斗殴,敢爱敢恨好男儿。”李晓说:“还是当你的沈金明吧,稳当,不惹事生非。你要成了方刚那样儿,还不叫人操心死。”
没过几天,两人相跟上又看了个片子,名字叫“画皮”,王凌觉得这部片子太好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片子简直绝了,简直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这想法太猥琐了,可不能叫李晓知道。当片子演到高潮的时时,她吓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松手,闭上眼睛,睁也不敢睁。我把她的手偷摸了好几下,她都没察觉,乐得我心里当时就开了花,比三伏天吃了冰激凌还爽三分。”出了电影院,她跟他压了不少时间的马路,吃了宵夜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厂子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