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的面色好看不少,站起身在堂内来回走动,经过李自敬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视。
“额知道,米脂被那阿济格纵兵屠戮,闯王的家人就剩下小闯王一个,但也不能就厚此薄彼,凉了弟兄们的心!”
“真要论功,不止我刘宗敏,我中军的很多弟兄,都应该排在小闯王头前!”
这话一出,没有人敢再说话了,大堂更是落针可闻。
提及米脂老家被清军所屠的痛处,李自成的眼中像是要射出火花,整个人如同一锅沸腾的开水,随时都可能爆发。
刘芳亮悄悄瞥着李自成的神情,再也坐不住了,正要起身争论,却被一只手死死按住。
转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是李自敬的手。
“小闯王?”
李自敬在一些前营和左营大顺将领震惊的目光中起身,直视着刘宗敏,这次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躲闪。
“权将军说的不错,中军正面攻杀清军,伤亡最大,论功理应作为全军的首功。”
“不过与争夺功劳相比,我更想听听权将军对目前我大顺局势的看法。”
“权将军不会以为打赢了这一仗,我大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刘宗敏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
李自敬越是显得淡然,刘宗敏就越是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心底的怒火也就越是抑制不住。
刘宗敏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是猛然间发觉,以刘芳亮为首的左营及前营众将领,现在竟然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群人对李自敬的态度就变了。
这时候,李自成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前方。
或许是这个弟弟以往数年毫无建树的原因,刘宗敏对他一直都是比较敌视。
但李自成也知道,刘宗敏并不是在大局上看不清楚的人,或许给他一些时间,态度也能改变吧。
经过这么多年的大起大落,李自成的心性早已坚韧不拔,他神情微动,怒火渐渐消散。
“论功之事,便交给丞相和军师去做,这是他们文人的事情。”
“捷轩、自敬,你们一个是朕最好的将军,一个是朕唯一的兄弟,论功之事自有公断,你们就不要再吵了。”
见李自敬已经退下,刘宗敏也不得不给李自成这个面子,瓮声瓮气地答应下来。
李自成这才看向右侧,问道。
“丞相,现在我大顺各地状况如何?”
牛金星是大顺目前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被李自成封为天佑殿大学士,当朝丞相。
宋献策之所以能受到重用,也是因为他的举荐。
“不容乐观。”
“我大顺派驻蓟镇、宣府、大同的两万多老本兵力,撤回来的十不存一。”
“退出京师以来,畿辅各地的老本兵力损失严重,留守宣化的黄应选部老本劲兵三千有余,皆被当地官绅突袭而死。”
牛金星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游走,轻描淡写陈述着这段时间以来,大顺各地的风起云涌。
“其它各地,仅臣知道的,就有留守保安州的李琦所部,留守怀来卫的李定国部,永宁的孙弘图部......”
“他们手中都有老本兵数千,兵败山海关以来,尚没来得及同清军交手,便被前明官绅降卒突袭而死。”
“山西全境如今都已沦陷,陕西、豫西的官绅们也都不太老实,常有乱象,但都被我留守兵力镇压。”
“目前来看,关内还算太平,中原已经崩陷,争相降清,汉中、荆襄才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牛金星来到地图前,凝视汉中、荆襄的位置,沉声说道。
“我大顺的主力目前基本都集中在潼关、延安一线与清军对峙,湖广、河南防备薄弱,汉中也只有贺珍的三千老本兵力。”
“张献忠与我大顺决裂,初次偷袭失败后曾放言亲征汉中,贺珍的告急文书昨夜送到了我的帐中。”
“荆襄方面,留守湖广的右营果毅将军,安乐节度使白旺上个月发来塘报,在武昌的左良玉部明军也不安分,经常出兵骚扰。”
“荆襄为东南重镇,不容有失啊。”
牛金星说着,促狭的目光忽然看向李自敬,嘴角不经意翘起。
“这几日作战,臣看小闯王兵法运用娴熟,比起权将军亦不遑多让,不若就让小闯王守备荆襄,也好维系东路诸军,探听山东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