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倏然睁大,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
“你老觉得大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卢长安忍不住问道。
“大将军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但兄弟们都觉得,他就不是一个跟我们一样的人......他就是天神的化身!”
卢长安闻言,不禁望了望远处的楚小唯。
“当时西方七国中的腐国轻骑兵一万二千人,绕道西境之大雪山,突然出现在湟州平原,意图自西向东攻击京师侧翼,我们一万金牛卫,便要在此阻击他们。”
“他们以为自己的行动很隐秘,却不知大将军早已洞悉其所图。”
孟老半眯着双眼,进入了记忆之中。
“我记得当时正是黄昏时分,天空中下起了大雪,随着双方距离的急速缩短,战斗便在落日的一瞬间骤然打响。”
“这是一场大平原之上,骑兵对骑兵的短兵相接,全无任何计谋设计可言,有的只是人马冲击的力量与拼死一搏的决心,”
“那可是一场血红雪白的惨烈厮杀啊!”
“就像这样,一朵,一朵,又是一朵。双方投掷的火油弹,宛如烟花般在铅灰色的夜空中绽放,爆炸声此起彼伏,将混合着白雪的土块漫天飞舞......”
孟老喃喃道,稍一停顿,声音逐渐高亢:“大将军身披玄铁甲胄,系着一条红色披风,亲率自己的一百名龙骑,就如同一把巨大而锋利的铁锥,直插敌人中军大阵。”
“所经之处,剑光惶惶,无数敌骑连人带马被抛向空中,仿佛被一团巨大的气浪狂扫而过,千军万马中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我记得有他们之中,有一名小将军手执红色军旗,紧随大将军身后,而我们这些人,无论身在战场何处,都能看到这面军旗,乱军之中,方位已无从分辨,我们便跟着这红色旗帜反复撞阵,冲杀......”
随着老人的讲述,刚才在烽火台前想象的场景,似乎又一次浮现在卢长安眼前。
万骑奔腾,箭矢穿梭如蝗,长枪如林,刀光闪亮如电,号角声撕裂了大地,军旗猎猎,无数整齐的军阵,狂狼般向前滚动,碾碎一切试图阻挡之物......
“战斗发生得很急促,也很短暂,腐国人在我们的冲击下很快溃败下来......被斩杀四千,投降七千,余者逃遁于荒原之中。”
孟老看着卢长安,微笑道,“我们损失了七百多名将士,其中有十一个是我的兄弟。”
卢长安知道,这所谓的“损失”,就是战死。
“大将军说得对,其实所有死去的,都是我的袍泽兄弟。”老人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此战也算是金牛卫成名之战,稍作休整,我们便东进来到这金州城,驻扎在这皋兰山上。”
“我们就围绕这这颗小小的堇树苗扎下了大营。”
“五月,来自河南道的一万八千名‘忠节军’也到了金州,就驻扎在对面的掬月泉边,两军卫隔河相望,时不时也起了些冲突......嘿,可都是些好汉子,好兄弟呐!”
“七月中,我们两军卫同时西返,住进了四百里外的西平城,与先期抵达的陇左道骁骑卫合兵一处,当时,大将军已升任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我们就知道,大周朝与西方七国的战争已不可避免。”
老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些累了,轻喘一口气。
孟夏忙拿出水壶递给爷爷。
“真甜呐,掬月泉的水!”老人轻轻地抿了一口,递还给孙子,“你是没有尝过三天三夜无水可喝的滋味了,呵呵。”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少年,
“其实,因何而战,理由该由上头的人去找,对我们这些军人来说,为谁而战,才是最为紧要的事吧。”
“只是战端一开,我辈自当奋力一搏,因为我们都知道,此战若是败了,那些西方的蛮子,就会像潮水......不,像饿狼一般扑向东方,扑向南方,抢夺我们的粮食,衣物,家财,烧毁我们的房屋,侮辱我们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