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着通达烛纸铺,其实算个小作坊,掌柜姓林,有一发妻,有一独子,名字已无人记得真切了,只唤作林大郎。
这林大郎的模样据街坊说也是颇俊的,并且读书是一块材料,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烛纸铺的营生也不错,而林掌柜又有一手绝妙的纸扎技艺,便是再供他一直读书下去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这家人是可见的前途光明。
玉珠猜自己看到阿妙记忆里的男人大概就是这个林大郎了,只可惜看不清脸。
当时林大郎也到了十八九岁年纪,家中尚未定亲,许多员外财主都有意与他家结亲,可他却背着父母与一女子偷偷相恋,便是这阿妙了。
阿妙可探查的消息并不多,并非她过于神秘,而是望亭镇的街坊四邻都不大愿意提及她,或者说,是根本就看不起她。
原来这阿妙与她的老父是逃难来此地的,两人一开始连间正经屋子都没有,后来在镇上里长的帮扶下才独个儿地盖了间茅草屋居住。
一开始也不是没人同他们交往,但是渐渐地,大家便知晓,原来他两个,竟是海边的疍户,乃是最低下的贱籍。
这下众人才开始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见玉珠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唐舒怀才解释道:
“大周律例,贱籍之人,终身不得脱籍,且后代子女相传,不得祭祀,不得转役,不得科举。换句话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只能是贱籍,且从事祖辈的活计,若是违背,是可以被官府批捕的。”
“这确实不大公平。”
玉珠直言。
姚亨听了她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直皱眉,唐舒怀则是将她当做懵懂的孩童般,极有耐心地教她:
“其实如今大周真正的贱籍也不是很多,几乎都在妓女、乐伎、匠人之中,但也只是一部分,这些人中也有很多只是奴籍罢了,若是奴籍的妓女、乐伎,也一样是可以去官府立文书脱籍的,多数人家的丫鬟婆子小厮,甚至都是良民。不错,你也是良民,你是自由的。”
相对来说,贱籍是真的极少数,所以自然是被处处看不起的,哪怕是杏芳的相好夜香郎,大概打一辈子光棍儿都不会看得上阿妙。
玉珠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祖上是因为犯了很重的罪,所以才会被打为贱籍的吧?”
唐舒怀点头:“这些贱籍,之所以会承受如此世世代代的轻鄙,多数是因为祖上犯过大错,有些是罪人,有些是俘虏,有些则根本不是轩辕血脉的大周子民,便如东海边的疍户,他们是外族人。”
关于这些疍户有许多流言,有相传他们有东海里人鱼的血统,因此长得便与轩辕子民不大一样,肤色微黑,头发带卷,脸也是微凸的,高额头,生得便如鱼一般,他们个个擅长游泳,在海中更是能生出鳞片,如鱼一般彻夜穿梭在海中。
这传言当然是有些夸张的,疍户以水为生,擅长游泳是自然的,长相形容的也差不离,但所谓生出鳞片、一夜不出海、比普通人多长两道腮什么的就有些传奇色彩了。
玉珠听得入神,唐舒怀继续道:
“两百多年前,彼时的周皇征服了东海的一处岛屿,但死伤不小,甚至有几位皇族、朝臣也被残忍杀害,朝野震怒,战胜后,那附近的所有岛民便被他全部归为贱籍,后来统称为疍户,祖辈生活在东海之滨。他们虽与我们不是同宗同族,但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且身为疍户,终身只能捕鱼走船,摸珠采蚌,过得十分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