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羹。祁年为什么只能吃一碗甜羹?你平时不也这么说话,怎么我一说你就听不懂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反倒让陈厌变了表情,多了些嫌弃。陈厌从不喜欢谁,也不讨厌谁,如此直白的表情很是罕见。
“主子太嗜甜,我怕她牙痛。还有,别叫这个名字,她会认出你的。”
“我知道。你进去见她吧,我去外面买些东西。”
陈厌看了眼陈桥的背影进了屋,祁斯遇正在用湿帕子擦手,桌上的碟子装满了荔枝壳和核。“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见许方了,他让我给主子带话说‘中都见’。”
祁斯遇一听许方两个字来了兴致,帕子都扔在一旁。“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中都到底有什么困局非要我这个外来者打破。”
陈厌并不接话,只是尽职地汇报自己的任务:“春城传来消息,说是息少爷露面了。”
“息武?”祁斯遇话中带了些惊喜,“原来这才是端表哥想让我看的惊喜,倒是可惜了,都错过了。”
“主子不必惋惜,息少爷日日乱跑,也许不日也会去京城。”
祁斯遇知晓陈厌是想逗她开心,但还是摇摇头:“他可不会。算了阿厌,你去再装盘荔枝来吧。”
陈厌一出去祁斯遇就收了笑,她心里在想另一件事,关于中都、关于大皇子蔺昊的事。
她知道老大不是一心求死的人,也知道设计让她撞破这件丑事的是蔺珏。但她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能在被发现之后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也想不明白这件事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
祁斯遇心里满是事,手上也不得闲,一直揪着她脖子上那个小坠子。
说起来这坠子也是大有来历的。
回安南时她和蔺端都才堪堪十五岁,还算是小孩子,战场的血腥气让他们很是不习惯。毕竟他们从前在权谋中见到的只是尔虞我诈,而现在到了战场上看到的只有你死我活。
好在那时都国公祁哲也还在安南,处处都有他教导,他们也日渐习惯。这位老将教会了蔺端和祁斯遇怎样披上亮甲跨上怒马,也带着他们看万军齐发,享受纵横驰骋。挥斥方遒,好不快活。
战争的美感疯狂吞噬着他们,让他们也渐渐迷失于此。
最终还是廖独结束了一切,他来许良之前两国摩擦不断,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仗。他到了之后规范士兵,与祁哲交谈休战,边民进行良好的贸易。
安南和许良一同迎来了春天。
离开了战争的蔺端和祁斯遇也做回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们偷桃抓蛐蛐,跳板打枣子,骑马倚斜桥,看满楼红袖招。安南的每一处都有他们的影子、脚印。
他们闲下来也会搞些新鲜玩意儿。蔺端聪慧,平日学什么都快,只是偏生手笨。做雕刻的师傅教了几个月,祁斯遇雕的小玩意儿活灵活现,装了一大盒子,蔺端却连朵简单的花都雕不出。
后来快至年关时他才神神秘秘地将那只小鸟给了祁斯遇,只是从此端殿下再没碰过雕塑。
明日便要启程了。祁斯遇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淮安的事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京都的风雨却还没开始。
陈桥买了好些桂花糕点回来,又背着陈厌偷偷将它们塞进了祁斯遇的马车。淮安多木犀,当地人做的桂花糕桂花酿远比其他地方的美味,祁斯遇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无奈陈厌看得很紧,什么糕点甜汤甚至是荔枝都不让祁斯遇吃太多。
他还没走进屋就听见了祁斯遇的抗议:“阿厌,我不是让你再去装一盘荔枝吗?你怎的拿了个空盘回来?”
陈厌答得不卑不亢:“多食会内火旺。”
能让祁斯遇吃瘪的人和事都不大多,陈桥本着“如此盛景难得一见”的心思倚在门框上看热闹,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祁斯遇眼尖瞧见了陈桥偷笑,朝着门口喊:“陈桥,进来笑。”
陈桥收了笑连连摆手:“我还得去收拾行囊,就让陈厌兄陪陪公子吧。”
“你还真是不讲义气。”祁斯遇说完了他还不忘问正事:“对了,你瞧见小杨公子没?我还打算带你们去祭拜于大人呢。”
没等陈桥出门陈厌就给出了答案:“他说要去安顿于大人的妻女,让我先回来。”
祁斯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说道:“下午忙完就启程吧。本来行得就慢,又在这儿耽误了几天,我再不回去恐怕有些人就要急坏了。”
陈桥连连点头,然后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做核桃酪的厨娘要不要带回去?我瞧你很是爱喝她做的东西。”
“不了,也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得到的。”
说到这祁斯遇眼睛更亮了些,“等回了中都我带你去蹭三皇子府的甜汤,赵嬷嬷做的乳茶凉糕绝对是中都一绝,我做梦都想把她老人家撬到咱们都国公府。”
祁斯遇不知道,她那句顺口的“咱们”让陈桥心里多了许些归属感。
再赶路时整个车队都提了速度,原本要两日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日半。
宣城是临近中都的门户,也是整个北方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很是漂亮喜人。进城前祁斯遇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桥,发现他竟没有一点不自在,似乎在这里制造灭门惨案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郡王,陈桥兄,等入了城先去吃些东西吧。”
闻言陈桥掀了帘子去看杨子书,打趣道:“还是小杨公子贴心。”
杨子书耳朵微红,也不知说什么好。见状祁斯遇拍了陈桥一下,又说:“子书,他这人脸皮忒厚,你不用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