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进去吧,陛下吩咐过了,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好。”祁斯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蔺昊,径直进了内厅。屋内的皇帝正拿着折子看,蔺珏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怎么看怎么怪。
“来了。”皇帝看着祁斯遇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听说你昨日在大理寺做得很不错,审犯人审得好,保护老大也有功,若不是天色已晚,朕定要好好赏你。”
“不敢当,林铭是自己招的,臣也没出什么力。”
“见到老大了吧。”
“见到了,大表哥和许方都在外厅站着呢。”
皇帝还在等着祁斯遇说下去,而祁斯遇心里别扭,直接停在了这里,多一句也不肯说,内厅似乎又恢复了先前沉默。
还是蔺珏开口打破了沉默:“儿臣听说昨日牢内十分凶险,大哥险些就被奸人所害,如今许方已经归来,证实了四弟之死与他无关。所以儿臣想请求父皇将大哥放出来,还他一个清白。”
蔺珏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祁斯遇也不得不跟着附和:“臣附议。昨日情景十分凶险,那六个死士训练有素,一心想杀大表哥。既然已能证明大表哥无罪,还请舅舅放大表哥出来,还他个清白。”
皇帝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朕会让大理寺还老大一个清白的。老二、斯遇,你俩也记得多盯着些,害死太子的凶手,绝不能姑息。”
“是。”祁斯遇说完又想起了马车里的对话,“朱大人的案子虽然结了,但臣以为吏部不可一日无尚书。”
“哦?”皇帝对她这话来了兴致,“你有举荐的人选?”
“是,臣想举荐礼部侍郎沈赢。”
“朕记得你与沈家一向无私交的。”
“我举荐小沈大人,是因为我看过他的功绩,觉得他可以做这个吏部尚书。至于我同他熟不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终于笑了,“你说得对,举人举贤,朕会好好考虑的。”
“多谢陛下赏识,那臣就先告退了。”祁斯遇行完礼转身要走,却被皇帝重新叫住。“不留下和你两位表哥一起用个午膳?”
“臣刚用完,恐怕是吃不下了。”
“那就回去吧,回家领个赏,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是。”
祁斯遇被皇帝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本来打算去东宫读书,如今为了看看这神秘莫测的赏赐,只能拐弯回了家。
她前脚刚进家门,送赏的太监后脚就到了。
“小郡王到家啦,看来老奴来得刚好。”
送赏的也是熟面孔,只是许久不见祁斯遇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能寒暄一句:“多谢公公。”
刘公公却没立刻把手中的托盘交给她,“这次有道旨意,小郡王还是等老奴念完了再接吧。”
祁斯遇这下更愣了,“好。”
“都国公世子祁斯遇,镇守安南五载,退敌有功。归京途中,破淮安太守案,抓不法灰户,清朗淮安。归京月余,破吏部尚书案,洗清大皇子冤屈。当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东珠三箱,绮罗三百匹。另赐中都宅邸一座,名郡王府。”
“谢陛下。”祁斯遇刚要起身接旨就瞧见了门外的赵海,“内侍您怎么也来了?
赵海脸上堆着笑:“老奴来送圣旨。”
这下祁斯遇更懵了,指着一旁的刘公公说:“可是……”
“小郡王放心,老奴手里的是另一份。”赵海对着刘公公使了个眼色展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都国公世子祁斯遇,通礼法,畅军事,性情佳,特封太常寺少卿。”
“臣祁斯遇谢主隆恩。”
祁斯遇僵硬地接过赵海手中的圣旨,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又升到了四品上。她笑呵呵地送走了两位公公,又回房间找到了先前的那份圣旨。
芸长公主看着这两份间隔不久的圣旨,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是挺奇怪的。”她呷了一小口茶说:“我原本以为他会让你去六部磨练磨练呢。”
祁斯遇小声说:“我想去巡防营,十六卫也行。”
“做武将,就这么好?”
“也不是做武将好。”祁斯遇连连否认,“只是我觉得我更适合做一个武将。中都里有太多博学多才的人了,我同他们比,定是要差些的。但别说中都,就算放眼大缙,武道上强得过我的也并不多。
我想做一些更适合、更能发挥用处的事。”
“阿遇,你知不知道现在早就不是一刀一剑游侠走天下的时候了?”蔺辰芸难得对她这么温柔,“你的功夫再好,终究是一个人的力量。可这个天下,不止一个人,也终究不会是一个人的天下。
在很多时候,那些文官的笔比你手中的剑更有力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尚且太平的年代,一个文官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一个同品的武将。
善用刀兵者固然好,但终究要受着种种局限。”
蔺辰芸拍了拍女儿练得厚实的肩,轻声说:“你不用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做什么,尽力就好。”
母亲的温柔让祁斯遇很是不习惯,支支吾吾地应着“是、是。”
安南。
蔺端照常练完了兵回到营帐,李亦仁和他对坐闲聊。“再有半个月咱俩就能回城里了吧,我吃灰吃够了,想去朝汉楼吃些大鱼大肉。”
蔺端看了一眼对面有“中都第一混不吝”之称的李亦仁,随后又低下头磨墨准备回信。“再有几个月你都能回中都喝西北风了。”
“我这么有钱,喝什么西北风啊。”李亦仁下意识反驳,又突然意识到了他话中重点,“你说什么?中都?老子的三年吃灰生涯要结束了?”
蔺端被吵得下不去笔,他将被墨汁沁废的信纸揉作一团扔到一旁,又挤出个笑应对李亦仁:“是,世子大人终于要自由了,开心吗?”
李亦仁很是识趣地看了一眼三皇子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的纸团,快速起身说:“我突然想起来卫军医找我有事,你先忙着,我去他那儿看看。”
蔺端看着李亦仁的背影消失,又重新铺了张纸写信。
“阿遇,安南最近很好,只是亦仁吵着想家。父皇的心思可猜不可语,依我拙见,这一切终会归至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中都凶险,你要万分小心。还有,我也期盼与君早日重逢,然后岁岁年年月月时时相伴。”
蔺端折好信纸装进信封,又摸着腰间的玉佩出神。他太了解皇帝了,争权夺势终有弊端,他的好父皇心里埋着的也是伤痛和仇恨。所以他格外重视平衡之道,所以他选择偏爱一个外姓的外甥。
他望着北方,轻声慨叹:“可惜啊,冰冷刺骨的王座只会让你的心更冷,你终归没法真的爱谁。你想让她做一把刀,挑着我们去争去夺去搅弄风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