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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夕意外非常,万料不到如此绝境,竟能遇到相识的人,可说是相识,好像又不算。
屠庄见她疑惑不定,说道:“王妃不必惊慌,王妃救我性命,是我屠庄的救命恩人!”他竖起右手,表情凝重认真,“我屠庄在此发誓,从今而后若对王妃心存歹念,老天叫我身受比今日的十倍百倍酷刑而死!王妃可对我放心了么?”
秦洛夕原本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想到他那次让萧予清射落鸽子时的小人行径,心里还是有些愤慨。此刻见他发这样的毒誓,却有些不安,他身受的酷刑已经如此之惨,哪还有比这惨十倍的?可见他发的誓是出自真心。
“你不用发这样的誓,反正我们也逃出不去,你还能对我有什么歹念!”
屠庄感觉自己的内心翻滚着。有多久没有和一个天真纯良的人接触过?久到他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一类人,这一刻他才重新认识到,面对一个纯善无邪的女人,那什么都不用再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王妃?”秦洛夕越想越不可思议,“那时候我蒙着面纱,你又没有见过我!对了,这么多天你都没有问过我是谁,你……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屠庄转头,不再和她眼神相对,似有躲闪。
“我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得到,别人给你的,随时都会收回去。我半生流离,为家人所弃,为世人不耻,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能活的好一些!当我临死时分,脑中闪过我的半世人生,我在想为什么我活在这世上有如过街老鼠,我在想我死后,也不会有人为我可惜,这辈子,我居然没有一日过的安生……我在想,若能让我重生一次,我绝不会再回去过那种日子!”
秦洛夕只听的莫名万分,因为他话里的带着她体会不到的酸楚,心不由自主的软下来,“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人各有命!”屠庄忽然眼露凶狠,大声道:“有人生来命好,是王爷,是贵人!有人生来命贱,为仆为役,为人践踏!人不能选择生,更不能选择高低贵贱,可是,至少还能选择怎么活!”
秦洛夕听的呆住,人不能选择生,不能选择死,也不能选择高低贵贱……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毫无多想的接口道:“高低贵贱,全看自己怎么想,我只知道很多人没权利没地位,可依然活的很幸福!人是能选择怎么活,可要活的有价值!若活在世上遭人唾弃,你拥有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有价值?有意义?”他不屑冷笑,“你这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千金小姐倒说说看,什么才叫价值?”
“价值就是……就是……”她一时想不出什么,脱口而出道:“就是心中明白什么是大是大非,拿得起放得下,忠勇仁义,就像……王爷一样!”
想起他,她的语声都充满了幸福和依恋,好似只提起他的名字,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屠庄在她的话语中浑身一震,慢慢转过头去,陷入沉思之中,原本有些狂乱愤恨的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
秦洛夕见他良久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竟想的痴了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又触犯到了他,只觉得这个人性格古怪,说话也怪。
“你吃饭吧,反正我们也出不去,先养好身体再说。”
屠庄茫然的看着洞口外面,也不接她的话,她不再管他,自顾自回去吃了东西休息。
她心纯至善,人却不傻,只是心思全在萧予清和孩子身上,至于为什么屠庄会知道她是谁,虽然疑惑,却也不深想,转眼就淡忘了。前一阵为了救屠庄她累到腹痛,生怕动了胎气,这几天能躺则躺,一心一意的想好好保住孩子,又睡了一下午。
入夜了,屠庄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山谷里白天虽然暖如春日,晚上却寒冷无比,湿气又重,秦洛夕本就心软,怀着孩子之后更加悲天悯人,无论这个人他以前如何,现在刚刚死里逃生,和她一起被困在这里,总是同病相怜。
她起来煮了些面吃,端给屠庄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
“你吃吧,洞口夜露湿重,喝些热汤暖一暖。”
屠庄接过面,抬头定定看着秦洛夕,山谷的油灯还算明亮,光线朦胧又柔和,映衬着她沉鱼落雁的脸庞,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多少年,他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对待。简单的清粥白饭,几片肉干,清汤面条,却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不求回报,毫无目的的为他付出。从懂事起他就始终对人有着戒心,也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心里只有自己,为了活下去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一切,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从来不把女人当回事,对他来说,女人是可有可无的,是男人闲来无事的消遣,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他有过的女人,或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更多而讨好,或是为了利益暂时相伴,她们从未对他有过什么真心,同样的,他也没有。
可眼前这个女人,短短几天几乎颠覆了他半辈子的人生观。
他几口就吃下了面条,忽然开口道:“他们给你留的食物多不多?还能吃多久?”
秦洛夕想了想,“屋子里放了许多米和干面,还有些肉干什么的,我也没算过能吃多久,现在我们两个人,看着怎么也够吃两个月的。”
屠庄一愣,“只够吃两个月?那你……”
他忽然住了口,她分食物给他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以后不够吃了怎么办,就像她倾力救他的时候,从未想过他安然无恙之后会反过来去伤害她。
秦洛夕以为他在担心吃食,虽然心里也没底,可还着意安慰道:“你别担心,山洞外面有很多果树,实在不够吃了,一天吃一顿饭,另外吃些果子,也能维持的下去!我总想着,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从没想过东西不够吃了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天真傻气,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屠庄不再说什么,自己慢慢的爬到缺口边,想爬下阶梯,秦洛夕上前说道:“那边有很多间屋子,既然你可以动了,不如去那边住,总好过睡在下面阴暗潮湿,对你身体也不好。”
屠庄身子一抖,她的语声一直宁静温柔,哪怕身处炼狱,都能让人如沐春风,他回头看了看她,轻叹一声,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不是好人,却毫无戒心,甚至从没想过他会伤害她。
秦洛夕以为他想去又行动不便,想要伸手去扶,屠庄挥手阻止道:“夜深了,王妃回屋休息吧。我还是去下面睡的好。”
她一呆,反正这个人古古怪怪她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再劝。
屠庄慢慢爬下了阶梯,回到了他的黑暗中。
往后十来天的时间,屠庄没有再上来过,秦洛夕给他送饭下去,他不是在打坐调息,就是在凝神苦思,想是一门心思想尽快恢复身体,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她被关在这里转眼已经一个多月,身孕也已经五个月了。因为是双生胎,肚子大的特别快,她穿着宽松的衣裙,把腰带高束,披上薄褂袄,暂时还不太明显,若再等一两个月,那随便谁都是能看出来的了。幸好这两年贾通替她调理身体,她的体质已经好了很多,否则这段日子担惊受怕,忧思忧虑,恐怕早已没有能力保住孩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她也越来越担心,起先是担心自己和孩子多一些,现在却时时刻刻担心着萧予清,也不知道娜丹会怎么样用自己来威胁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样的担心让她夜不安寐,神思恍惚,忍着憋着,这样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