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瞬间,吕温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顽石、是长剑、是桑树,还是吕温。
他眼底尽显骇然,喃喃自语:“庄周梦蝶,此之谓物化。”
“原来诸般天地真意早就蕴于先贤。”
听到这话,李常笑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眼见吕温彻底回过神,他这才开口:“方才是三人的先天之道。”
“元壶久居山林,王进舍身镇国,黄严不忘农乐。”
“而你——吕温,你的道是什么。”
李常笑点到为止,觉得今日的缘法告终,轻笑着消散风中,仿佛从未有来过,不曾留下点滴痕迹。
吕温则是想破了脑袋:“本王的道,是武压天下,还是匡扶国朝……”
良久,他好像是终于想明白了。
并不是久居尘世阻碍了他的先天之途。
大道挥洒人间,万物皆可成道。
一草一天地,一寸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红尘。
……
海西渔港
消失半月的李爷又回来了。
对渔港众人而言,或是只有短暂的疑惑过一个念头的功夫,下一秒再度为了活着而奔波。
也就孙枝、酒楼掌柜之类,切实从李常笑身上得过好处的人会时常想起。
可日子一长,终究也会忘记这一号人物。
……
抛开杂念,李常笑来到酒楼,与掌柜要了十斤美酒,三斤牛肉,兀自走到包间里等待。
今日与吕温细述先天,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感悟。
按理说,修为臻至李常笑这般程度,千百年无寸进也很常见,些许感悟更是难得的契机,万万不可浪费。
但相比于悟道,李常笑这时更想敞开肚子喝酒。
不为别的,因为这一刻喜欢当渔夫,胜过当道士。
至于修为的进境,对长生岁月而言是必然结果,不该是追寻的过程。
李常笑仿佛是念头通达了,抬手擦去嘴角残余的酒液。
旁人想要这般豁达,大抵是做不到的。
并非心性并不通达,而是活得不够久,没那么多的时间用来荒废。
……
三国二十五年,六月。
伴随吴帝一声令下,东吴水师半数以上的巨船动了,载着大批辎重和兵甲北上幽州。
徐州、扬州、青州的士卒接到调令,纷纷赶赴幽州。
太子孙谋在会盟结束的第二日,就收到加急送来的密旨,赐下金牌,令他总揽讨胡事宜。
吕温更是当夜离开许昌,他可算想明白了。
自己这辈子是无缘先天了。
这尘世武将的名利他放不下,兄长驾崩留下的基业也需要他看顾。
道长说得不对,他吕温心中也是有道的,或许不足以支撑窥破先天,但这与不明道法明明是两回事。
吕温赶赴并州战场,纠集州郡的两军开始清剿肆虐的羯族和匈奴大军。
早年在并州时,他就与这群养马胡人打过交道。
年轻气盛时可以杀得蛮夷丢盔弃甲,如今年老持重,难道就软弱可欺了?
笑话!
吕温一马当先,望着蜂拥而来的胡人骑兵,仰天长啸。
“某家吕温,何人敢来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