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乔乔不做声,只听的到师父低低的叹息声。
“也罢,你若想好了,我也不阻拦。”
她回头手覆上茶花的鲜妍花瓣。
“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总问我,为什么不把我所学的都教给你。”
“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年少轻狂,以为什么事情只要有一腔热血就都能如我所愿,就像裁剪这花枝一样,修修剪剪,它终究会按照我给的正确方向去发展。”
她微微敛眸,拖着腮:“可直到老了,这才发现,这世间万事万物一枯一荣自有它的定数。不是外力想左右便可左右的。”
“就像这枝花,我再怎么定期修剪,也总会有旁逸斜出的部分。”
她看向易乔乔,眼眸黝黑如宽广无垠的夜幕。
“同样的,乔乔,你的人生亦不是我能左右的。”
易乔乔怔怔的站在原地。
“所以,去吧,无论你想做什么,为师这才次……不会再拦着你了。”
半响,易乔乔走到了她身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眼泪忍不住的模糊了双眼。
“师父,徒儿不孝……”
她声音颤抖:“以后可能,不能再常伴你左右了。”
清心反手拍了拍她的背,贴着她的耳朵,语气难得的温柔。
“你要真敢给我死在外边,丢了我的脸,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
封一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看见了那个黑沉沉的机场,小一元乖乖的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周围人来人往,他却翘首以盼的在等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然后,他看见了小文,医务室窗外灿烂的阳光下,她正在给自己擦拭伤口,十五岁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红红的就像一个小苹果。
她低头脸色绯红。
“你以后不要再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了。”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神固执到单纯。
“不管别人会怎样,我是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一元哥哥你的。”
再然后,她就死了……
在那个雨夜里,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的额头上,新买的白裙子上全是血。
大雨能够清洗和抹平一切,却终归冲刷不掉那刀刃一般刻进心底的痛苦和自责。
我曾许下了诺言,
却终究留不住我所爱的人们。
……
耳畔似有潺潺流水声响起,清晰入耳。
眼前似有朦胧的雾气,和一个背对着他而坐的人。
是谁?
你是谁?
封一元努力睁开双眼,挣扎的想要起身,却完全无法动弹。
余光里,竟瞥见自己躺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四周都是湖泊,清澈见底,有瀑布垂于一旁,从山涧中奔腾而下,激起层层浪花。
而后,眼前的人慢慢回头。
是你!
他刚才明明是在和乔乔一起……怎么会是……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易乔乔那丫头给他在面里动了手脚,昏迷之前的那刻,她竟然还在对他说什么对不起。
他放弃了挣扎,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既然决定要离开,何必跟他说什么对不起。
他阖眼,半响。
“观主,我们道家总讲什么道法自然,顺应天命,可恕我愚钝,封一元一直都参不破这个道。”
清心坐在青石上,周身水汽弥漫,烟雾缭绕:“那你理解的道又是怎样的呢?”
他笑:“我一直想保护好我所爱的人,可老天却偏偏把她们一个个的收了回去。”
“我不明白,既然是这样,它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感受到这份美好,然后又亲手掠夺?最后却跟世人说什么,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他放声哈哈大笑,直笑的眼角都沾上了这四周的水汽。
突然间停了下来。
“既是这样,这“道”我信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