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停了手。
我看见他混浊凹陷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说:“斯拉木,我在问你一次,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到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想了想,真的只是想,因为我已经跟具死尸一般丝毫不能动弹了。
我听到我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内悠悠响起。
我说:“穆妮尔,她是我的世界。”
之后,我看见爷爷慢慢的坐了下来,是真的很慢,慢到我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行动僵硬的像具木乃伊。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因为那就好像,就在我说出那样回答的那一刻,爷爷在一瞬间苍老。
那一夜,他再也没说什么,而我再也扛不住的在冰冷冷的地板上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一刻,我正躺在病床上,我的身边是眼睛红红的兔子姑娘。
从那以后,爷爷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我痊愈的那一天,我纠结再三,第一次亲自去早了爷爷。
我告诉他,我想娶穆妮尔。
意外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拖着我的手,走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是热合曼绵延开几百米的势力范围,我还记得那一天,有很多下人聚在不远处的中心花坛给花施肥灌溉,花儿们很争气,具是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在一条大路边铺成开来,大路通往的彼端是玉龙喀什大桥北河道,在那里有我们热合曼自己人的营寨,那一块的河床里产出的玉石都归我们所有。
过了很久很久,爷爷才说了一句话。
“斯拉木,你要记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我们祖祖辈辈几代人用性命换来的一切。”
我明白他的说的话,却搞不懂他这么说的意义。
挖宝玉一类的东西本来就是很危险的活儿,特别是在祖辈的那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里,光采宝气,万一踏错地儿都会出性命危险。
所以,外界有传闻,热合曼的男人一直都活不长,就譬如说我的父亲和三叔就是在我十岁那年年纪轻轻却突然去世了的。
我一直都很明白,这也是我一直不喜欢这些珠宝玩意儿的原因。
可我那时并不明白,爷爷说这句话时真正的用意。
直到我和穆妮尔婚的那天。
那一天,我从一早上开始手心就紧张的出了汗,按照我们家族的传统,我已经三天没有见过穆妮尔了,我很想念她,同时也对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那一天来的客人有很多,爷爷应付不来,就让我送几位喝多了不省人事的亲戚回去。
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却实在是醉了折腾的厉害,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挪到了车上,然后干脆半路撂挑子回去找我的新娘。
那时的我,愚蠢而又天真,一心以为相信幸福,幸福就能如我所愿的纷至沓来。
殊不知真正等待我的,却是堕入地狱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