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于合的死,警醒了詹天齐,却远没突破事不过三的怪圈。詹平章在东平关事件中,这些将政治和兵法把玩了一辈子的巨吏,再一次领略了赵翯的乖戾。朝廷派出去几个龙尉,手中拿一道朝廷的黄卷,扣上个丢失城关的罪名,便直接杀了。无论景冲还是詹天齐,震怒又怎样,赵翯就是喜欢看这些权臣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詹天齐从爱子的死,看破了朝廷的昏庸无道。景冲也因为赵翯明目张胆的刺杀令,而颠覆了毕生奉行的君臣之礼。可以说,简国朝堂的主要和大多数力量,不得不干掉赵翯,干掉简国最高权力的丧心病狂。
大事落定,即公且私。
詹天齐望着叶晨,从那停留的眼神中,叶晨能够发现深沉、凝重,还有关切和叹息。相距丈许,单纯又复杂的短暂对视,皆无言语。
光华寺禁足自省一事,对于叶晨来说,是一次十分矛盾的体验。简国唯一不应该被招惹或者触怒的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景冲。叶晨有可能会彻底成为光华寺僧众的一员,因为并不能确定景冲是不是真的翻脸了。叶晨也有可能经过这次的际遇,成为获得简国上层普遍认可的那一类人。
叶晨给自己定了个时限,若是除夕之前景冲依旧没有让自己出去的意思,那么就自己出去。就算简国再无容身之地,还可以去离国或者容国。这两个去处各有优劣,总算是不错的退路。最优的选项,当然是留在简国,辛辛苦苦在简国混出点基础,白白放弃掉然后重新开荒,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叶晨不会坐以待毙,在寺中一有机会遇到相熟的人,总能成功放些悔不当初和知错就改的风声出去。在简国内部,景冲和詹天齐的不愉快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在简国外部,列国所有的焦点都转向了冉国的生死。
简国南征挂帅的美差,最终便宜了姚绝。这家伙带着大军以迅雷之势一路南下,一鼓作气杀到了冉国最南端的海角,接着转向东面扫荡过去,邓之曦要兵没兵,要粮没粮,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逃到了乌蓝,再往东跑不到二百里,那便是近阳地界了。
自从叶晨入寺自省,十一士传递消息的效率明显改观了许多,这让叶晨很是欣慰,叶晨有些想不通的是虞昊。简国这次南征,很早的时候就向彖国发出过共同出兵的邀请,对着奄奄一息的冉国,彖国居然没有任何动静。抛开阵营不说,叶晨都觉得彖国浪费侵吞冉国的天赐良机,是严重的决策失误。
这一日,叶晨刚从花府墙头那边翻回来,便有小沙弥前来传话,命往方丈一叙。此时已是酉时,叶晨陪了个笑,只推腹痛请小沙弥回话,自己则赶紧回到禅房洗了把脸,又灌了两口浓茶,才往方丈而去。原来这一顿,已是与花九畹从中午喝到将近晚饭,既然是无识大师有事,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无识大师不管束叶晨翻墙出去喝酒,但不代表叶晨可以在寺中肆无忌惮。
叶晨到了无识的方丈之外,已有小沙弥引入。叶晨对于这个场景,一如既往的熟悉。无识根本不在方丈之中,方丈中的相侯之人也时常变换,有时是花九畹,有时是程高,有时是龙氏有关的某人。这一次在方丈中等候叶晨的人,无疑来自景府。叶晨想猜一猜今日所为何事,却想不出个由头。
此人斜靠在椅子上,假寐已成了酣睡,寺中这些小沙弥也真是有趣,见客人睡着了非但不叫醒,还怕人着凉拿了件僧衣给盖在身上。再看桌案上包袱旁,放了好几册经书,少说也等了半个下午。
叶晨轻手轻脚想将杯中冷茶换了,那人却已转醒:“叶晨兄别来无恙。”
“呵呵,景义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