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随着转过头去,“怎么了?”
“上次那个吃的,你还有吗?”
她大约有些气愤,跺了跺脚,“想什么呢?那种东西,千年一遇好吗?还想吃第二次,做什么美梦。”
“那玩意儿叫什么?”
“醍、醐、酥。”
“醍醐酥?”
他若有所思。
后来大约有一年,他依然干着他偷偷摸摸的事情,只是从未叫她瞧见过,不知怎得,就是心虚。
走街串巷,他已经完完全全知道她家住在怎么地方,家里是干什么的,有几口人。
只是他还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叫任何人瞧见。
他后来帮她摘过一只挂在树上的风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摘了。
她居然又不记得他了,规规矩矩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他摸了摸头发,到底是哪儿让她这么没记忆点?
同伴的小混混叫他去河边看看,说他这乱糟糟蓬乱的样子,谁能知道你是谁。
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感觉,叫羞耻。
因为,那个姑娘。
……
那个聚集孩子们偷东西的头儿被承节郎抓起来的那天,他刚好在集市上,回去就没人了。
听说有人被送走了,有人被关到牢房了。
那他,怎么活?
那时他还不知道,是她的爹爹。
混混就混混吧,乞丐就乞丐了,好歹汴京有钱的人不少。
那时候他们几个小兄弟,总会有些被大人带坏了的,经常挑逗他们想女人以逗乐。
没办法,他们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那时候,他已经十几岁的样子了,在她看不见不会回头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她会提着东西去集市上买,那他就蹲在墙角一天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他们晚上肆无忌惮的谈论女人一样。
他好像只有看着她,跟着她,才能觉得自己是个人。
后来,他又一次偷东西,是人家灵堂,还是个官员的家里。
这是后来收养他的哥哥,梅鹤亭。
那时候他刚死了亲弟弟,觉着这孩子可怜又长的很像他的弟弟便问他要不要留在他身边。
他那时候只是想吃饱饭,想体面,想像她一样,于是便答应了他。
只是没想到,梅鹤亭会带着他去他任职的地方,离开汴京两年。
他问梅鹤亭第一个问题,就是“夭”怎么写?
那两年,他才第一次学了仁义礼智信,披了层为人的皮,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再回汴京的时候,他依旧去了她家附近,周围之前的小乞丐,混混兄弟们围过来。
“啧,看嘛呢?”
“董家小娘子那身段儿,啧。”
“好想摸一把。”
“手感绝对不错。”
还没等他出手,就迎面泼来一盆水,是她的声音,“你们这一个个的赖皮蛤蟆,给老娘滚远点儿。”
一如既往地,泼辣。
“啧,这小辣椒。”
“也不知道以后谁娶了受罪。”
他发现,她又没认出他来。
几个人还在那里谈论,说什么董家小二身材,样貌比老大还好,这样的人娶到家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他当时挨个打了一下,“别想了,她以后,是我的娘子。”
“哟哟哟,现在有人皮了,话都大了。”
“就是,现在脸大了,啊?”
“我有名儿,我叫梅鹤卿。”
他看着董淑慎紧闭的家门,喃喃道,“我现在,能回答你了。”
在汴京两个月里,梅鹤亭忙公务,他依旧不务正业,还是喜欢看着她,静静跟在她身后,又绝对不让她发现。
突然感觉,有了身份,衣冠齐整,反而不好意思同她说话了。
有时候他就想是不是该同她说一声,他叫什么,否则她都不认识他。
不过,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梅鹤亭再次带着他走的时候,这次是带着他去赣州,那么远。
“哥,还回来吗?”
“怎么了?你有事儿?”
“我……我……”
那夜,他头一次送给别人自己的画儿,是开的繁盛的桃花,上面提了桃夭的第一句。
只是他现在都不知道,董淑慎看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