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响了一声“睡鼾”,然后假装用左手缓缓地扣了一下鼻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动作,用牙齿悄悄咬破了指尖,嘴里猛然闻到了一股血腥,要不是大敌当前我早就恶心吐出来了,真对自己下死手,这一口敢情咬得不轻。嘴里憋了一口血,好在指尖的血液流得很快,倒是不用费劲吸吮,然后左手很自然的垂落身旁,发生的悄无声息而又合情合理。
它大概受到了惊吓,头和身子情不自禁往下矮了半截,我这才看清楚这个怪物的容貌,野猫吗?但个头比一般猫大了一倍,业内称之为“猫灵”,这种东西是凄厉鬼魂的一种,自视甚高,一般不肯将就庸俗“附体”,除非找到最好的人体寄生,否则就只能做猫灵。
观察半天,看我没有进一步的反应,它重新摆起了凌厉攻势,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一股尖锐的破风声响,它像一道流行般砸向我的头颅,铺张的爪子有足够的力量撕裂我的肉体,猫捉老鼠的雷霆一击,快如闪电。
几乎同一时刻,我将一口精血劈头盖脸地喷射出来,随即驴打滚般横着滚了出去。一声凄厉的猫叫,它猝不及防之下被我的精血喷了一身,像是被无数把小刀子扎破了皮肉,喷泉似的血液四散开来,它空中猛然一个顿挫“挣扎”了一下,尽管已是强弩之末,随即还是扑了下来,速度依然惊人,我翻滚时后背留下了两道爪子血槽,虽然不深,却火辣辣的,我感觉伤得不轻。
猫灵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腾空飞起身子,一下撞上了门窗,力道很大,竟然撞碎了木头门窗和玻璃。等我拿起百宝囊追出去的时候,它已经越过了墙头,回头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次被它逃走了,想想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元气大伤,精血的杀伤力有限,所以仅仅是伤了它而已,却不足以致命。再次躺在炕头上的时候,我却冷汗涔涔,浑身上下像是被烈火炙烤般疼痛,尤其后背的爪痕又痛又痒。由于担心有毒,我不得不重新一次照镜子,青乌的颜色变得几乎跟肌肤一样淡,要不是还有那一个轮廓在那摆着,谁也看不清这曾经是一个深深的胎记。
鬼魂的尸毒虽然剧毒无比,但难不倒青乌传人,公鸡血、母狗血和壁虎血掺合着特质膏药涂抹伤口,不出意外,三天之内绝对药到病除。
从这次开始,我再也不敢大意,至少睡觉的时候戴上“护身符”,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这是一块像玉珏一样大小的护身符,过去正经八百的茅山道士每人脖子上都有一块用来保命。
几天过去了,竟然再也没有发生类似于上次的偷袭事件,或许这个猫灵正躲在暗处自我疗伤吧,彼此相安无事。
街头突然热闹起来,已经传来了嘹亮的吹鼓手声。
不用看我就知道村里谁家又死人了,秋末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间不接到地气,死人多是正常的,那些熬不过去的老人大多就死在这个季节,对家属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年底办丧事吉利。现在农村人有点钱,这个办丧事一般都搞得热热闹闹,名副其实成了“喜丧”。
闲来无事,我倒是乐意去看看热闹,毕竟在农村这不亚于一场春年联欢晚会。纸糊的楼房汽车、书童侍女、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竟然足足排出了半里地,数不清的招魂幡齐刷刷得迎风招展,纸币更是满街飞舞,像是冬天下的鹅毛大雪一样。几十个穿麻戴孝的人围着一个灵车哭成一团,看这些人老老小小、井然有序,死者应该是个岁数很大的老人。
后面一大堆人亦步亦趋,跟前面的略有不同,虽然也是穿麻戴孝,但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中年人,前面哭声一片,他们反而哭得瞎哼哼,等前面哭声不大的时候,他们却能哭得声音狼藉、惨不忍睹。老人们知道,这是有钱人雇佣的“帮哭”,办丧事的主家担心奔丧的亲朋好友太少,就额外雇佣一些人帮哭,听起来哭声一片一片的,其实真正流眼泪的不多,当然职业“帮哭”也有声泪俱下的,据说秘密就是一边哭一边吃辣椒。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一脸书生气,大概是主持白事的。拿着一张黄纸洪亮地喊着死者近亲名字,每念到一个名字,旁边的铜锣就会响一声,被念到名字的人就举着红红的人民币走过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往主事人手里放钱,旁边一个拿笔的人一边记着帐,一边拖音喊着钱的数目,最有意思的是,递上去的钱越多,喊得声音竟然越大越长,甚至还会响起一阵子鼓声,我见过一个人递上了一万,记账先生竟然一口气拖音喊了足足一分钟,满脸紫红,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而背过气去,这是吃饭的绝活,豁了命也得装。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需要看,光听声音就知道谁拿的份子钱最多。
哭灵最是热闹,“一个女婿半个儿”,死者的女婿会带头“爬灵”,就是围着灵车爬着哭喊,也没时间限制,反正爬得越卖力就越能表示“忠孝”,刚开始真是哭得地动山摇、泪雨磅礴,挨到最后你就只能听到像公鸡打鸣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断断续续,声嘶力竭。最可气的是,围观的群众大多好事之徒,你推我我推你,都带头起哄,女婿等人骑虎难下,更是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死装到底,据说很多人爬着爬着就真得“昏死过去”,这难免不了再来一场呼天抢地的呼儿唤女,乱成一锅粥,自然乐坏了围观的村民,一个一个幸灾乐祸的。
我无意间听到身旁一个老太太发着牢骚,大概看着丧事隆重,心生嫉妒吧。只听她说,死了这么惨,搞得这么热闹有意思吗?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过谁这么孝顺。老太挺可怜的,从来不出门,第一次出门坐汽车,车翻了,其他三十几个人好好的,就这个老太婆一命呜呼。这是谁做的孽啊。
旁边不知谁“铜臭气十足”地问道,赔钱了没?
赔了,能不赔吗?司机把车都卖了。没钱办丧事能这么轰轰烈烈?这家人以前挺穷的,是那种买二两酱油能吃半年的主。
旁边很多人唏嘘一片,一时很多人都沉默了,只能听到锣鼓喧天。
又是车祸,我摇了摇头。这一路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北京公交车翻车了,我亲眼目睹,三十八人无一生还,当然除了那个诡异老太。这次回来又赶上村里车祸,除了老太竟然谁都没死,强烈的反差让我心头一震,却又像吃了一粒五味豆什么味都说不上来,总之感觉怪怪的。
不幸的倒霉的事咋都让我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