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他们这个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几乎就是个天文数字。
“能借的亲戚,我们几乎都借遍了,最后也只筹到二万多块,还差很远呢。”说着说着,史小雨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为了给父亲治病,她不仅辍了学,还到处卖花挣钱,每天东奔西走,风里来雨里去,尝尽了无数白眼和冷言冷语,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人性的丑陋。
对于一名还在上中学的她来说,这几天的遭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师傅,我是不是很笨啊,害得爸爸要被……医院赶走,治病更是没指望了,呜呜……”史小雨越哭越伤心,最后扑进我怀里,紧紧搂着我的身体,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她眼中的泪水,像没关系的水龙头一样,很快就把我胸前的衣襟弄湿了一大片。
“你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嗯,好的。”
在史小雨的带领下,我们两个进了电梯,来到了医院三楼的住院部。
此时天色刚刚渐亮,大部份病人都在休息,走廊里显得冷冷清清的,一些病患家属,歪七八扭地依偎在躺椅上,有些还在打着呼噜。
我跟着史小雨,一直朝走廊深处走去。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从旁边的卫生间里,走出一个端着洗脸盆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满脸都是睡眠不足的憔悴之色。
看到这个妇人,史小雨立即加快步子迎了上去,喊了一声“妈!”
妇人转过脸,说道:“雨儿,你刚才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妈妈都担心死了。”
“我觉得这里空气太闷,出去透透气。”史小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雨儿,这位小伙子是?”中年妇人打量了我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
“哦,我忘了介绍了,他是我的……”
“阿姨好,我是小雨的老师,你叫我小乐好了。”
我接过史小雨的话,自我介绍道。
不是我想刻意隐瞒什么,而是明白这些家庭妇女疑心比较重,如果说自己是史小雨的师傅,她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光给她解释,估计都要费很多口舌,不如直接说自己是她的老师好了。
史小雨只是微微一楞,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赶紧对母亲说道:“妈,老师听说我爸爸住院了,非要跟过来看看他,我拦也拦不住。”
“原来是小雨的老师啊,这么晚了,还让你来看我们,真是不好意思。”中年妇人的态度马上变得客气起来。
“阿姨,听小雨说叔叔被车撞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
“唉!”
史母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手术费凑不出来,医院一直不肯给小雨的爸爸做手术,他的腿变成那个样子,我们又没办法回家,只能这样托着了。”
史小雨也一脸无奈地说道:“现在我爸爸只能睡在走廊里,再过两天,恐怕连走廊也不让我们住了,但是住院费照样得交,真是太欺负了。”
“彭!”
我一拳砸在了墙壁上,雪白的墙头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深深的拳印,大怒道:“这是什么破医院,哪有把病人往外赶的道理?”
史母吓了一跳,有些畏惧地看着我。
这边的动静,将服务台的一名护士惊醒了。
被惊扰了美梦,小护士十分恼火,黑着脸训斥我们道:“吵什么吵,这是医院,都给我肃静。”
我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护士刚想张嘴骂人,可是一接触到我凶恶的目光,马上吓得转开了视线。
见一向横眉冷眼的小护士,这次突然没了脾气,史母更是向我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医院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难道没钱,就不给治病吗。现在连病房也不给病人住,这是哪国的王法?”我发了一阵火,然后对史母道:“阿姨,带我去看看叔叔,今天这个手术,咱们还做定了。做的不满意,咱们一毛钱都不给他们。”
“啊?”史母一听傻眼了。
“老师,我爸就在前面,咱们过去吧。”史小雨马上拉住我的手,朝前面的走廊走了过去。
我们来到一张病床前,史小雨喊了声:“爸爸!”
这张病床,就摆在过道边上,床上躺着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裹了一条破旧的军大衣,蜷缩着身体,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却睡得十分香甜。
才五十多岁,这个男人的脸已经粗糙得不像样子。
可能常年用劣质洗发水洗头的原因,他头发稀疏得几乎都快脱落光了,指甲缝隙里更是布满了黝黑的污渍。
但那不是泥土,而是长年累月干体力活,留下的岁月痕迹,想洗也洗不掉。
看到这个不能称之为老人的“老人”,我心里也不禁有些辛酸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他这样勤劳淳朴的男人,干着世上最脏最累的工作,从来不知休假为何物,可是身体累病了,却连医疗费都拿不出来,最后还要被医院给无情地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