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呆若木鸡。刘月,刘月。她定定地立着,好久没有出声。
“你怎么了?不就是这个名字很像女人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刘月腾地站了起来。耳朵有问题,绝对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他听到了中文!将近十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中文!
他看着回过神来的雪。此时此刻,雪深情地望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仿佛是感觉刘月依然对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她又补充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刘月一步步向她走近。在站在她眼前的时候,雪的泪水再也存蓄不住。她大哭起来,哭得毫无顾忌,声音更是凄楚极了。此情此景,刘月终于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扬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然后,向前递出一步,刘月紧紧和雪相贴。他用力把雪抱在怀里,力量之大之强简直是要把雪按进自己的身体。
“执子之手。”刘月在雪的耳边轻轻说道。
雪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她只是哭,和刘月一样的是,她的手臂的很用力,就像是要迎合刘月,把自己装进刘月体内。
刘月忽地笑出声来。他从未感到过如此发自内心的喜悦,就算把他整个人浸在蜂蜜里,他心里的甘甜和喜悦也不及此刻的百分之一。十三年,四年,这两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子,竟然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愚蠢呢?想想看,她身上有很多习惯,就是跟以前的她一样的啊?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呢?
“月……”雪带着哭腔呼唤着。
“我在。”刘月紧了紧自己的臂弯。
“为什么你才来……”
我早就来了啊。明明认识有四年了,谁也没认出谁。到底是认识前的九年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我们都太执着?
等等!
这,又过了五年!佣兵团全灭!自己在这里的痕迹都完全不存在!现在雪有变成了十三年前自己的恋人,这些都是真的?不,这怎么可能,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就算雪真的是她,我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兄弟都死光的事实!
刘月突然冷静下来。把来到这里的发生的事情思考了下之后,刘月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雪是怎么把那只巨熊弄走的?似乎只是自己希望她赶快弄走,结果一转眼他们就真的消失了。自己是怎么甩脱女子的追杀的?似乎只是自己希望赶快把她甩掉,结果不知不觉她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不妙追上来。好顺利啊。甚至,雪是十三年前的她?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的恋人甚至妻子了,这好像也是自己潜意识里曾经期望过的事情。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顺利?在眼下经历的事情里,自己希望发生的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尽管佣兵团全灭,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自己也无力追究,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梦里,有的事情措手不及,有的事情正合心意。
不过,这个梦境真的太真实了。也许我应该试试…他心念一动,就看到雪抬起头,闭上眼睛,莹亮的唇啪嗒在他左脸上印了一下。这么一印,见刘月愣愣地看着她,她又是羞怯又是欢喜,眼泪流个不停,但是嘴角却扬起来,灿烂地笑着。
原来真的是梦。这是我十三年新生命里做过的最甜蜜的梦了,可是这终究不是现实。梦境再甜蜜再漫长,也总归是要醒的…没有时间了,该醒了。刘月松开紧抱着雪的手臂:“再见了,对不起。”
雪一惊,刘月的身影渐渐地淡去。她哭着想要上来抓他,但是,实在太快了,她抓不住。
“不要!月!不要走!”
雪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她不停地用手抓,抓,抓,就是抓不到。刘月的身体处在虚无之中,雪一次次摔在地上,摔得额头乌青,脸上都是淤泥。
刘月看得几乎要被撕裂开。心疼,这该死的梦,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每一次雪摔在地上,刘月心底都会涌起想要去扶她把她抱住的冲动,却又强自克制住自己。他双臂死死抻直,拳头握得青筋直爆。
消失啊,快让我消失啊,不能再看了!他闭上眼睛,雪的哭泣声又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的兄弟啊!!!”
刘月悲哀地发出一声嚎叫。他终于冲了出去,身体瞬间由虚无化成实形。两个人再一次拥抱,接吻。刘月不知该是喜是悲。
一辈子都要在梦里了…也好。
然而,一吻之后,雪倏地消失不见。恐慌的刘月向前刚刚迈出一步,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他低下头。
三支长短不一的镶玉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