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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顾聿突然提高的音量显得十分突兀，歌云一怔，只见他盯着自己深深的看着，仿佛要将她看透般用力。
须臾，眼中便涌出了淡淡的红血丝。
“……”
一阵沉默，气氛约微变得尴尬起来。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李顾聿轻声说了一句，起身就要走。
歌云没有阻拦，安静的看着李顾聿离开，又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不多久，她听到李顾聿的脚步，睁眼一开，他端了一碗熬得骨白的浓汤来。
“医生说你最近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有营养的汤，我就熬了猪骨汤，口味偏清淡，你先喝一点。”
李顾聿小心翼翼的说完，便坐在了床边，一勺又一勺的搅着汤，轻轻的吹拂，不自觉间他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才缓慢的将汤勺递到了歌云的嘴边。
“不是很烫了，喝吧。”
歌云凝视着李顾聿冷肃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他此刻温柔过度，可他竟是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将她当做孩子。
“你笑什么？”看到歌云的表情，李顾聿不自禁的抿起唇角，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满眼迷茫的看了一下自己。
歌云摇摇头，轻轻的咬住了汤勺，将香气浓郁的骨汤一口喝了下去，这骨汤的味道十分好，虽然清淡，但是煮的够久，十分香醇。热热的汤汁流过喉咙，让她全身都是一暖。
“好喝么？”李顾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声音低沉轻哑。
歌云点点头，李顾聿忙扬起笑意，“我特地请教了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虽然不能做的很好，但你喜欢的话，就多喝一点。”
说着，李顾聿又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骨汤，吹了吹，喂到了歌云嘴边。歌云没有出声，默默的喝着，一口一口，直到喝光了整碗汤。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尤其是这种时候，腹部还隐隐的在作痛，只是喝汤也有点费力。但是看到李顾聿满头是汗，她心里却一瞬间软陷了下去，很是感动和动容。
李顾聿看到歌云喝光了汤，脸上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乌黑深邃的眼眸亮了亮，立刻起身又道：“锅里还有，我去再盛一碗。”
“不用了。”歌云连忙拉住李顾聿的手，她哪里还能再喝得下一碗，腹部已经开始有些灼热。
“没关系，我……”李顾聿满心欢喜，刚想要继续说话，却不觉迟疑了。
他看到歌云的眉头此刻紧紧锁着，额上似乎出了一层薄汗，脸色相较之前白了几分，忙将眼光移向她的腹部，血水似乎渗得多了些。
李顾聿瞬时大惊失色。
“很疼么？”将空碗随手一放，他立即坐下来，将歌云的身子扶住，紧紧按在自己怀中，“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歌云有些好笑，“你今天一直不停的给我说对不起，是上瘾了吗？”
“对不起……”李顾聿摇头。即便说一万遍对不起都不能弥补他心中的愧疚和愤恨。
对不起，要不是他的大意，怎么会让她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对不起，要不是上天眷顾，他可能就失去了她。
只要看到她伤口的血，他的心就会剧烈的一痛，像是被刀子扎着，难以呼吸。这三天守着昏迷的她，他觉得看着她的每一眼都是煎熬，甚至他幻想过，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那他就陪着她去了。所以歌云昏迷的三天，她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
虽然现在看上去他精神充足，其实内里却已经虚弱不已，三天来，他的胃部不分昼夜叫嚣着阵阵作痛，头也越来越晕，甚至歌云醒来之前，他极度晕倒在地，但他的意识却始终坚守着不能离开她的身侧，所以眼里的目光也丝丝盯着她，一刻不放。
似乎生怕……她会这么凭空从眼前消失。
就像是在手术室里的时候，那一声“滴”响之后，万籁俱寂，只余他撕心裂肺的沉陷于痛苦，哭不出声，喊不出声。
真正的绝望，便是你明知自己无能为力，也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那一刻，他认定她死了，但却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真正的痛不再是痛不欲生，而是连死都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幸亏，医生抢救之后，她的心跳又恢复了过来，医生说，也许是最后那一声的呼喊，让病人有了神乎其神的反应，所以才在心跳停止了几秒之后，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李顾聿从不相信奇迹，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挣扎，所有美好的都会失去。所有深爱的都会不寿。所有人都将弃他而去，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孤独入土。
他深深的绝望着。从沈之幸死后开始，他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对生活和情感的绝望之中，因为不希望失望，所以宁愿筑起高墙，将自己与世隔绝，因为不希望孤独，所以宁愿习惯孤独，让自己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却打破了他的面具，侵入了他的内心，再一次占据了他的生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恐而无措，又生怕这样不堪的自己会让她受到伤害，甚至说，他已经伤害到了她。
是他的不自信，和他的不信任。
在听到沈之幸和她的对话时，他终于动摇了决心，认为她心底想着的其实是程思佑，虽然动摇只是一瞬之间，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况且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于她来说，要她用后半生的幸福来陪伴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很不公平。但因为他的自私，她被强行束缚了。虽然他现在后悔了，非常的后悔。
……
“怎么不说话了？“歌云见李顾聿忽然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不由看向了他，神色婉转。
许久，她才发现他的身子在强忍之下还是不住的轻轻抖动了起来，埋在阴影中的消尖脸庞，似乎有晶莹的泪水涌出。
她心中一沉。
“你哭了？”
李顾聿淡淡的沉声：“没有。”
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疼。
歌云艰难的抬手去摸他的脸，他想要避闪，可是又怕自己一动会牵扯到歌云的身子，引起她的疼痛，便老老实实的任由她摸了上来。
歌云感到手中一片潮湿，心里的苦楚泛起，低低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怎么一向不可一世的李总大校长，竟然跟女孩子一样爱哭鼻子吗？”
“对不起……”没有别的，还是重复的回答。李顾聿的声音不带任何颤抖，却干涩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