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回头望去。
是那天那个年轻的姑娘,只是这会儿在她身边的可不止一个孩子,还有四五个呢,男孩儿女孩儿都有,穿着半新却还算体面的衣裳,看得出来,这些孩子的家里尽管不如他们家一样富裕,却也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
“真的是您啊,真巧,我还怕自己叫错了,那可就丢脸了。”年轻的姑娘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和她的神情不太一样的是,她的行动可以说得上是勇敢了。
“介意我来您这边吗?”
“自然不会,小姐,这儿又不是独属于我的花园。”安娜说。从心里上来说,她并不喜欢去主动结交什么朋友,可她也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树敌的人,更何况,这位小姐恐怕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人,从她颈项上那个金链子就可以看出来。虽然不张扬,但手艺精湛,贫民人家就算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您真好,夫人。”那位小姐又笑了一下,然后在长椅那边坐了下来,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
谢廖沙也放弃去观察他的话,而是在那个年轻的女人坐在他母亲身边时,他也围了过来,牢牢地占据着安娜右手边的位置,用一种谨慎又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您可以叫我华伦加,夫人,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恐怕您直接称呼我安娜,我会更开心的。”安娜笑着说,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贵族夫人的模样。
“若您希望的话,安娜,请您也称呼我华伦加吧。”叫做华伦加的年轻姑娘说道,看上去还有一点激动。
“好的,华伦加,我还没给您介绍我的儿子呢。过来点,谢廖沙,像华伦加小姐打声招呼。”
“您好,女士。”谢廖沙克制有礼的问好。他那彬彬有礼的样子令华伦加十分高兴。
“您的儿子多好呀!谢廖沙是吧,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谢谢您的夸奖,女士。”谢廖沙说道,微笑着。尽管他不喜欢被人说可爱之类的词汇,可这是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牢记着父亲的教会,在社交中,他自己的喜好可不应该成为社交取舍的原因。
“你们大家也过来。”华伦加温柔地对那些孩子们说,除了最小的和最大的是女孩儿,其他都是男孩儿。
大一些的女孩儿有一头棕色的长发,长得比较漂亮,她一直在偷瞄谢廖沙。其他的孩子再普通人中也算漂亮,但跟谢廖沙比起来,就有些失色了。
谢廖沙比他们那边最大的女孩儿要小一岁,但不妨碍他出彩。
谢廖沙向每一位小朋友问好,这些小孩儿也都是俄国人,但他们在莫斯科居住更多,所以不曾见过彼得堡那种高雅的味道。
诚然,按照谢廖沙现在这个年纪,高雅跟他可沾不上边,但若是这个孩子有那样一位父亲的话,他身上就总归还是会带着一些彼得堡的习性。那是一种严谨,又却浪漫温柔的做派。
“我们可以一起在前面玩一会儿吗?妈妈。”谢廖沙向自己的母亲征求意见。
他这一点是极为可爱的。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这会儿是最想要远离父母的,就算他们的脑袋还没成熟到足够做出判断,他们也无数次想要挣破父母的管束,让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带着自己的脑子前进。
谢廖沙却从不这样。
他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在父母身边,总是能够做好自己的事情,但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他就总归还是一个孩子。
“是的,你们可以。”安娜允许谢廖沙跟那五个孩子一起继续去观察他们的花朵,或者是蚂蚁王国什么的,总之是一些只有孩子才能体会到乐趣的事情。
“您看起来有点脸色不好。”华伦加说。
安娜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很糟吗?”
“也不是,”华伦加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只是我对这一方面比较敏感。”
“您在照顾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是吗?”
“您怎么知道?”华伦加极为震惊,当她震惊的时候,那张不是十分好看的脸却因为这自然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爱起来了。
“您身上有药味,是长期浸润出来的,而且您动作十分轻柔,走路的时候总是前脚落地后脚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这些细微的小动作都在告诉我,您家里可能有一位需要您照顾的人。”
“我得说,您具有敏锐的观察力,这真是非常了不起。”华伦加真诚又崇敬地说道。
“您能把孩子们都当成自己的一样疼爱,您比我更厉害,华伦加。”
华伦加再次脸红,然后说:“我今年二十了,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若是别人那样说我,我恐怕会以为那是在嘲笑我,但是您的话,我就不会那么想了。”
华伦加说她才二十令安娜有些小小的吃惊,但她只是不动神色的给了华伦加一个安抚的表情。
说实话,华伦加不丑,但也不能说很漂亮,她身上缺乏一种年轻姑娘应该有的活力,可她同时又十分的温柔沉静。
“会有的。”安娜说了一句感性的话。
然后有那么一刻,就像是中断的电路被修理好了,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