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沈棠却从中嗅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来,她凝着眉头,盯视着沈枫说道,“苏表哥的事,想来大哥是全知道的了,如今婚礼已成,名份既定,大哥这会替他抱不平,又有何用?”
她淡淡地说道,“其实那日,苏表哥曾有过机会脱身,但他却依旧选择了要对沈紫嫣负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了自己的决断,既然这是他的决定,我们便该尊重他。至于他们合适不合适,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也许苏表哥娶了沈紫嫣后慢慢变得成熟稳重了起来,沈紫嫣嫁给苏表哥后也不再嚣张跋扈了呢?”
沈枫一时语窒,等到想要再开口问些什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是啊,棠儿说得没错,蓦然曾有过逃脱的机会,但他却认为那样背弃了他自小深以为然的教育,便是个没有担当的男子。
可既然他选择要去承担,那这会又让自己来问那个问题,岂不是徒增伤感,一点意义也无吗?
沈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同苏蓦然的嘱托一并吞入了腹中,他被这烈酒辣得满脸通红,却依旧笑着说道,“好酒,真是好酒!”
酒酣耳熟之后,沈榕自和双福双喜一块回了松涛院,而沈棠则带着碧痕徐徐地往月桂园而去。
沈谦骤逝才不过半月多,整个安院侯府的丧灯还未取下,一盏一盏高高地挂在廊下,倒将这夜照得如白昼一般地明亮,只是却多了几分清冷和寂寥。
碧痕的神色倦怠,眉间有着似有若无的忧伤,但一对上沈棠的目光,却又表现地兴致盎然,她笑呵呵地问道,“我脸上长了花吗,怎么小姐老是看我?”
沈棠浅浅地一笑,“我家碧痕长得好,多看几眼也是罪过吗?”
上至皇贵妃娘娘,下至丫头婆子,但凡是女人,听到别人夸奖自己长得好看,哪怕面上再假作深沉,内心也总是会窃喜的,但碧痕听了这话,神情却显得更加落寞了,她低低地道,“今日的新娘子才是绝色,碧痕的容色与之相比,又怎值得一提?”
她话音刚落,便立刻觉得不妥,脚步便顿了下来。
沈棠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去,等离开地远了,才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你怎么停住了?都快亥时禁园了,还不快走?”
碧痕微愣,随即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上来,跟在沈棠的身后回了月桂园。
曹芙披着衣裳缩在床头看书,见沈棠进来了,便娇嗔地说道,“不是说了要早些回来陪我的吗?这会都过了亥时。”
沈棠笑着说道,“大哥非要拉着我和榕儿过去喝酒,没有法子,波涛院那边散了,又去了一趟丹青院,这才回来晚了。芙姐姐也真是的,见时候不早了,也不晓得自个睡下,这披衣夜等的,倒让我好生愧疚。”
曹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她犹犹豫豫地问道,“你大哥是喜宴上没喝够吗,为什么又要拉你和榕儿再去饮酒?”
沈棠心中一动,微笑着说道,“大哥他热烈响应朝廷的号召,去募兵处报了名,不日便要去西疆征战了,他说和我们姐弟团聚的时日也不多了,再相见也不知是何年,所以便非拉着我们要好好喝一杯。”
曹芙的脸色一白,拿着书册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来,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沈棠欺身上前,一把挑起了曹芙的下巴,她坏笑着问道,“芙姐姐好像对我大哥特别地关心,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吗?”
曹芙的脸上由白转成浓重的红色,她竭力挣脱出沈棠的钳制,羞红着脸说道,“呸,呸,呸,棠儿你是从哪里学来这等小混混的行径的?还知羞不知羞了?”
沈棠笑嘻嘻地说道,“知羞,知羞的。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芙姐姐为什么那样在意我大哥嘛!说来你们两个可只见过一面,甚至连话也不曾多说过几句,怎么就……”
曹芙以手掩面,又是羞又是恼地说道,“哪里有,哪里有,人家只是听你说起了,就恰好地问一问,难道你大哥还是什么金子打的玉做的,连问都问不得了吗?”
沈棠见她羞恼地都快哭了,便不再逗她,抚着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啦,是我的不是,棠儿这厢给芙姐姐赔罪了,还望芙姐姐大人大量,原谅棠儿这一回,以后棠儿可再不敢拿您和我大哥凑一堆开玩笑了。”
两个人嬉闹了一阵,便就睡了下去,但沈棠心中因为想着碧痕和沈榕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她忽然听到旁边响起了柔柔的话音,是曹芙。
她低缓而又甜蜜地说道,“七夕节那日其实并不是我和他初见呢。你也知道,祖母管我甚严,平素鲜少让我出门,但我那时年纪小,又时常听祖父说起外头的事,心中便老想着要溜出去玩一玩。宋大哥,嗯,就是宋冲大学士的长子,他拜入祖父门下久矣,时常来我家里,时间长了,便也熟了,他待我就像待亲妹子一般,我有时候也会托他帮我带一些外头新奇好玩的东西进来。”
她转过脸来,一双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那是去年的七夕,我扮作了男孩子,软磨硬泡着求着宋大哥带我出门,那年的街上人好多,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和宋大哥失散了。我既不认得路,身上又没有带钱,害怕极了,当时急得都快要哭了,这时还正好碰到出了事故,拥挤的人群都往一边挤,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被几个粗壮的大婶推倒了,差一点便要被人踩踏而死。后来……”
沈棠笑着问道,“后来我大哥出现了?”
曹芙点了点头,眼中一片炙热,“他就像个天神一样地出现了,不仅救了我,还将我护在胸前,一直到安全的地方。他还亲自带我去找到了宋大哥,亲手将我交到了宋大哥的手上。”
沈棠轻轻地“咦”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和我大哥应该就是认得的,怎得那日青凤楼前,你们并未相认?”
曹芙低低地叹了一声,“我那时穿的是男装,一身男孩打扮,宋大哥又说我是他的表弟,所以……”
沈棠不曾想到曹芙与沈枫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她心下微动,不由问道,“那你对我大哥……”
曹芙的声音忽然低落了起来,她幽幽地说道,“祖母说,高门士族并不适合我,像我这样的,若是嫁到了公侯世家,怕是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所以……其实我也只是偶尔会想起那时候他的救命之恩罢了,也没什么的。”
这语气那样地惆怅,若说真的不在乎,那才是骗人的。
沈棠暗暗地想,其实沈枫若是能与曹芙凑成了一对,倒也是一段金玉良缘,芙姐姐现下看起来确是属意大哥的,改日若是得空,还该去试探试探大哥的意思,若是两个人彼此都有情意,那就皆大欢喜了。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不多久,便都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坤和宫的大太监夏得海来了。
他一见了沈棠,便满脸焦急地道,“大小姐快随老奴进宫一趟,皇贵妃娘娘她心疾又犯了,这回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怕是……怕是回天乏术了。娘娘方才醒了一会,让老奴赶紧宣您进宫,她有话要交待您呢!”
沈棠面色微凝,低声向碧痕吩咐了几句,不一会碧痕便拿了几个小瓶子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她匆忙地带着碧笙上了坤和宫的宫车,马车飞驰,她皱着眉头问道,“夏公公,皇贵妃娘娘这心疾之症不是好了许多吗,怎得又忽然犯了起来,还那般严重?”
夏得海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昨日午后娘娘心情甚好地在御花园赏景,后来清泰殿的孟妃娘娘来了,永福宫的罗妃娘娘也来了,她们三人高高兴兴地说了一通话就散了。到了夜间,没有任何征兆得,娘娘的心疾便又犯了起来。宫里的太医几乎个个都请过了,都说这回的病症严重,怕是无力医治。娘娘一直昏昏沉沉的,早上醒了一会,却只唤着大小姐您的名字,因此老奴这才赶紧地上侯府来请您了。”
沈棠的眸光微微闪动着,她低声问道,“夏公公在宫中多年,想必对宫里的事知道得很清楚吧?我听说永福宫的罗妃娘娘出身宫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夏得海对沈棠这问题颇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大小姐问了,他自然是不能不答的,他恭谨地说道,“罗妃娘娘从前是先皇后的贴身宫女,皇上怀念先皇后,这才将她提了上来,先只是个美人,后来又升了昭媛,等生了五皇子后,便一下子列了妃位,若论这晋升的速度,也可算是后/宫第一人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