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想刚才小厮所说的,云台阁与皇家似是有些联系,便也释然了。
云台阁的中央,是一个擂台模样的高台,上面站着两个书生正在比试,我们离擂台有点远,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相隔比较近的饭桌上,不时爆发出激动的叫好声,接着如石子投湖泛起的涟漪般,外围的饭桌也开始有了反应,就连楼上的客人也受到感染,纷纷站起身鼓掌。
师兄喊我:“阿婧。”
我将目光转移给他,却听他问:“你对这个地方,有何印象么?”
我摇头反问:“我以前来过这里么?”
师兄静默片刻,道:“没有。”
“没有你问我做什么?”
我微怒起来,一是觉着他在耍我,一是因为他打断了我看热闹的思路。
师兄托着下颌,搅动碗中的酸梅汁,气定神闲地道:“我只是想考验你一下,看看你会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说谎骗我。”
有病。
这两个字,自然是在心里说的。
正想收回视线看向台上那两个书生,却觉着有个视线落在我脸上,死死盯着,有点别扭。
转头环视一周,果然发现隔壁桌上有个穿青衣的书生正在一脸猥琐地盯着我,我向他露出迷人的一笑:“我好看吗?”
书生点了点头,呆呆道:“好看好看,小生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姑娘也有千千万,却没有比姑娘更好看的人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诓我,因为师兄以前也说过,我长得又黑又丑,他也活了二十多年,却找不出比我更加难看的姑娘。
见书生反驳他的话,师兄果然生气,手上用力,咔嚓一声,瓷碗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痕。
将瓷碗放在桌上,又侧目斜了书生一眼,诌文拽字道:“听闻南府国入主北朝以后,以文治国,对百姓加以礼数教化,何以到了今日,仍有这许多不怕死,故意惹事的?”
书生很迷惑,看向我问:“他在说什么?”
我很善解人意地提醒:“我师兄的意思是说,你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师兄的威胁,书生非但不害怕,反而挪了挪位置,坐到我们旁边来,向我拱了拱手,道:“小生只是觉着对姑娘一见如故,似曾相识,无意唐突姑娘,还请见谅。”
我扯开唇:“见谅见谅。”
书生又道:“小生免贵姓张,名楚凡,是洛河城当地人,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阿婧。”
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人,师兄的脸已经黑了,虽是大热天,却不由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他是我师兄易……”
还没说完,听师兄握拳轻咳两声,连忙改口道:“我师兄姓易,你叫他易公子就好了。”
“姓易?”
张楚凡微微咋舌:“哪个易?”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大反应,于是蘸着碗中的酸梅汁,在桌上写下师兄的姓氏。
不料张楚凡反应更大,惊讶道:“姓易的公子,敢来云台阁这种地方,也是勇气可嘉。”
我更加疑惑了。
难不成这家酒楼的老板,跟姓易的人有仇,做天下人的生意,就是不肯招待姓易的?
正要详细询问,却见张楚凡敛住神色,向我拱手讨好地一笑:“不过我看姑娘确实眼熟的很,不知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我摇了摇头,答:“我一直跟随师兄师父在山上生活,从未来过此处,怎会与你见过?”
张楚凡正在施礼的手一卡,片刻尴尬道:“兴许我与姑娘有缘,相识在前世?”
“那更不可能了!”
我听说,山下也有很多修行人士,原以为有关生老病死之事,他们应当有所普及,却不料连张楚凡这样的读书人都能有此谬误。
因此,捋起袖子打算好好地跟他介绍这方面的知识:“人死以后,灵就散了,附着在灵之上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况且轮回转世,本就虚无缥缈之说,从未有人证实过,八成只是某些个眷恋尘世的人杜撰的罢了,而且,即便真有轮回转世这回事,人也不可能记得前世的事,否则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张楚凡的嘴巴张开,许久未能合上,似是被我的一番高论震惊到,他这厢还未做出反应,就听师兄那边首先扑哧一声喷出茶水来,自觉失态,又掩起袖子擦拭唇角。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
张楚凡换了一副伤感的表情,道:“小生昔日有一红颜知己,长相与姑娘别无二致,可惜她红颜命薄,年纪轻轻却香消玉殒,小生日夜忧思在怀,方才见到姑娘,险些以为你是她的转世抑或某个姐妹,心中亲切,一见如故,每当看到姑娘,就像看到了那位知己。”
这张楚凡看着像是个情种,一番言辞说得情真意切,我正想感动,回头想想又觉着不对:“张公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方才同你说了,这世上是没有什么轮回转世的,再者说,师兄曾经告诉过我,我爹娘只有我一个独苗,没有什么姐妹,这天下间,应该没有什么跟我长得相似的人,还有,你我萍水相逢,我看你是个好人,本想与你结交个朋友,你却把我当成自己死去的知己,拿我寄托哀思,不曾以真心待我,可曾想过,对我不太公平?”
“……”
张楚凡语塞了良久,最终站起身,向我深深地作揖:“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