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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双县前,井甘暗中去了一趟雪晶斋,与雪晶斋达成了合作。
下月起,雪晶斋每日到井家拉货,与壹蝉居一样一月一结,拉货的人力物力自付。
但价格却是八成,比壹蝉居多一成。
一则壹蝉居的名气不是雪晶斋或者采芳园这些点心铺子能比的。
另一则留仙县是甜品铺子的发源地,无论甜品铺子日后如何发展,这里永远都是甜品铺子的本家,与壹蝉居打好关系很有必有。
这些条件雪晶斋早就想到过了,所以并未多做考虑,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具体的细节,井甘日后再派林木来与他们详谈。
此时已巳时末快午时,要想赶上回家吃晚饭,就要立马出发。
井甘拒绝了雪晶斋的盛情留客,离开雪晶斋直奔省城而去。
“我们不直接回留仙县吗?”
尚野在前头赶牛,回头问车厢里的井甘。
井甘道,“我有事要去趟省城,多给大家算一日的工钱。”
书先生坐在池塘边喂着锦鲤,不时往池子里丢上几颗鱼食,眼睛却飘忽地没个焦点。
向来风度翩翩、儒雅风流的书先生此时浑身散发着一股憔悴颓唐的气息。
崤山大师亲笔作画的折扇被随意地丢在旁边的小几上。
他左手握着一团皱纸,徐徐铺展开,空荡荡的纸张上只有一个红色圆章。
他已经将这章来来回回研究了上百遍,对照了无数章图,依旧没能找到出处。
这是唯一留下的线索。
揽书阁掌柜端着一壶新茶走过来,看见又在盯着那张皱纸发呆的东家,就是一阵心忧。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日东家突然发狂的样子,将整个后宅翻了个底朝天。
又衣冠不整地冲去了前院大厅,将所有书架上的书都翻找了一遍,跌跌撞撞间还推倒了好几个书架。
他从未见自家东家如此失态过,当时的场景总是不时闪现在脑海里,记忆深刻。
外面流言并不假,那日的东家确实像是得了失心疯,没了理智,不受控制。
虽然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恢复了正常,但只有他这个亲近服侍的人知道,东家依旧没有从那日的失魂落魄中完全抽离出来。
说起让东家发疯的原由,都怪那怪书。
他就说那书透着诡异,不吉利。
掌柜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将新茶放在小几,开口道,“东家,茶来了。”
他看见那丢弃在小几上的折扇,看了自家东家一眼,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以前东家可是最宝贝他这把折扇的。
“东家,茶。”
他将茶递到书先生面前,书先生伸手接过,却没有喝,依旧盯着水面发呆。
掌柜很是发愁,这可怎么是好,东家这是烙下心病了。
心里正忖思着找个大夫来瞧瞧,有伙计从前院跑了进来。
“掌柜,沧海书铺的井甘小姐来了,说想见东家。”
“井甘……”
掌柜想了一下,很快对上号来,不就是那个坐轮椅的姑娘嘛。
“不见,就说东家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伙计领了命令正要去传话,一直发呆的书先生突然抬起脸喊住他,“把井小姐请进来。”
掌柜见他终于醒过神来,愿意见人,很是高兴。
连连吩咐伙计,“快去快去,再让厨房做几样点心。”
只要东家不再干坐着发呆,沉迷那本怪书,做什么他都全力支持。
书先生没有挪位置,就在池塘边见的井甘。
不过才十来天没见,书先生整个人看着憔悴了许多,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像被人抽走一缕魂似的。
“之前说亲自拜访沧海书铺,找你借书。结果这几天有事缠身,没去成。”
井甘笑道,“我就知道您贵人事忙,抽不开身,所以自己把书给您带来了。您之前借我的关于四魔的书也看完了,一并还来。”
井甘从图书馆内拿出那本盲文书,递给书先生。
掌柜一瞧见盲文书,当即眼睛一亮,一脸惊喜地道,“这就是那日朗朗读书会上您展示的盲文书?果真是神奇,不知我可有那个荣幸翻阅一二?虽看不懂,也能长长见识。”
掌柜一脸期待地看着井甘,眼角紧皱起的纹路都能夹死蚊子了,笑得像朵黄菊花。
这掌柜今天对她怎么这么热情,上次来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看眼书先生精力不济的样子,井甘瞬间就理解了。
“自然,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
掌柜闻言十分欢喜,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将井甘手中的盲文书小心捧起,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几页,连呼惊奇。
而后才将盲文书又捧到了书先生面前。
“东家,这书可真是奇书。我也算阅书无数,从没见用凸点传达意思的神奇文字,绝对称得上当世最惊为天人的发明。”
掌柜将盲文书夸了个天花乱坠,表情夸张至极,无非是想以此转移自家东家的注意力。
可惜之前还对盲文书非常感兴趣的书先生,自见过另一本奇书后,兴趣已经淡了下来。
他觉得此生怕都再难有什么奇书珍本能入自己的眼。
书先生看着手中的盲文书,神情恹恹的,目光渐渐又变得涣散起来。
“我看书先生也有些疲倦了,就不多留了。书什么时候看完,派人送回沧海书铺便是。”
井甘识趣地告辞,管家欲言又止地想要挽留,便是与东家多说说话,闲聊一下也是好的。
偏偏书先生只是冲井甘笑了笑,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他开口留人算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把人送出了揽书阁。
掌柜唉声叹气地寻了张椅子坐下,暗暗嘀咕着以后可怎么办啊。
东家被一本怪书夺了魂,性子都大变了。
不过那书也确实诡异,不光内容奇奇怪怪看不懂,而且还突然消失了?
莫不是被人偷了?
可应该不会啊,那书的存在除了东家只有自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掌柜苦苦思索着,身后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声音疑惑地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店的书吗?”
掌柜抬头往后瞥了一眼,神情有些不耐烦,可视线在触及到一个熟悉的红圈时,瞳孔一瞬间放大。
“包地这么严实,不会是客人落下的吧。”
伙计嘀嘀咕咕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突然一个没准备,东西就被抢走了。
他茫然地抬眼,瞧着满脸震惊的掌柜。
“掌柜,您没事……”
他愣了半晌,小声地关心道,结果话还没说完,掌柜大步便往后院冲去了。
伙计脸上茫然更甚,视线随着掌柜的背影移动,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掌柜从来都是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模样,他从没见掌柜这般奔跑过。
跑起来有点蠢!
掌柜此时已顾不得自己多年来维持的稳重形象,在蜿蜒回廊间奔跑着,无视下人们震惊、讶然的目光。
穿过回廊、绕过竹林,终于望见了还坐在池塘边发呆的东家。
胸腔里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理智却已经慢慢回归,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放慢步伐,将怀里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的,大步走向了池塘边。
守在不远处的下人们被他喝退,直到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这才来到书先生身边。
“东家,那书……又来了。”
掌柜紧压着嗓子,短短几个字,却说得十分艰难。
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池塘里嬉戏着,碰撞着埋在水下的茎杆,连带着荷叶轻轻晃悠着,发出清爽的响动。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书先生,听见他的话终于有了些反应。
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掌柜走近些,凑在他耳边重复道,“那书……又来了。”
这回书先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来被抽了魂的人瞬间像被仙人摸了头顶,陡然从坐榻上站起来。
他紧盯着掌柜的眼睛,激动地双唇都在颤抖。
“你再说一遍,什么来了?”
掌柜却不如书先生那般激动惊喜,反而忧心至极。
这怪书本以为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又冒出来了,还是同上次相同的方式。
包书的纸、和纸上的印章全都没变。
“书就在我手里呢,这该如何处置才好。”
掌柜将怀里的东西露出小小一角,却已经足够书先生看清上面的红色印章。
书先生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整张脸都透上了一层激动地红。
“拿给我……不,不,先去书房,不能让人看见。”
书先生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控,手指、嘴角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拉着掌柜迫不及待往书房而去,将书房周围的下人全部赶走了。
觉得这样还不保险,又将门窗关严,这才谨慎又兴奋地将最外层的包书纸一点点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