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即便出身低微,却从不觉得自卑、或者低人一等的原因。
出身无法改,但人生可以靠后天打拼,儿女的品行能力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底气。
她的底气一直很足。
但现在……她承认自己泄气了。
饶她再大大咧咧,未婚有孕的事也是难以接受,这在普通人家也是大大的丑闻,何况如今的井家!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把你姐姐的脸、我们井家的脸往哪儿搁!”
孙小娟缓过那阵眩晕后,冲起身朝着井长青便是当胸一脚。
这一脚毫不留情,直把人踹翻在地。
她知道井长青是习武之人,不过是踹一脚,当不得什么,随意这一脚完全随着恼意用尽了力气。
“你自小顽劣,干那些找猫逗狗的事我都从不曾严斥过你,却没料到纵得你如今全没了分寸,干出这等腌臜事。我、我,干脆踹死你得了!”
孙小娟比寻常妇人有力,说着就又朝井长青踹去。
井长青刚爬起来,肩臂上便被重踹一脚,虽不如方才那记窝心脚重,但身体还是晃荡了两下才堪堪稳住。
仇翡眼见井长青挨打,心疼不已,流着泪扑上去挡在井长青面前。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放纵。您有气都冲着我来吧,都是我的错。”
孙小娟正在气头上,本就厌弃她,此时更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当然是你的错,他才多少岁你就勾得他与你行那苟且之事!”
这话可十分不给面子,孙小娟平日看着温和好说话,那是没惹到她的头上。
仇翡脸色惨白,羞愤不已。
垂着头,帕子捂脸呜呜哭着。
孙小娟听她哭就觉得烦人,偏又打不得,干脆就打井长青。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你却越发不让人省心。你姐姐给你们创造了多好的条件,你做什么不行,堂堂男儿被一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整日正事没有,就知道往女人裙子底下钻。你大哥脑子不好都还知道做做木工,给家里挣点钱,你整天都干了些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大死了一了百了!”
孙小娟抓了炕上的痒痒挠就朝井长青身上招呼,一下比一下狠。
井长青挺跪着不出声,牙齿紧咬,隐忍着。
仇翡哭声越发凄惨了,一对柳眉蹙了起来,见井长青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再次扑上去阻拦。
这回则是阻拦孙小娟,一把抱住了她打人的那条胳膊。
“夫人,您别打了,再打就要把人打坏了。”
孙小娟一把甩开她,“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关你屁事,闭嘴!”
孙小娟气急,便连粗陋的脏话也脱口而出,倒是更有威慑力了。
仇翡悻悻地松开手,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孙小娟正打得起劲,井甘急匆匆赶了回来。
穿着一身官服,脱都未脱,带着一身威严气度和明显愤怒的气场踏进屋里,瞬间屋中空气都紧绷了起来。
所有人噤若寒蝉,孙小娟也大喘着气丢弃痒痒挠,一屁股坐到了炕边。
井甘大步走到凄惨跪在地上的两人面前,俯视着自己的弟弟,沉声问,“怎么回事?”
井长青臊得抬不起头,敛着眸子,半晌才带着些怨气般地低生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好多此一问。
井甘声音陡然肃厉,“我要你亲口说。”
仇翡未曾见过井甘发火的样子,此时不由吓了一跳,肩膀忍不住往后缩。
井长青也吓到了,嗫喏道,“就、就不小心,有了。”
“好本事啊!”
井甘嗤了一声,“看来我以前给你说过的话都成了耳旁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说你明白,你就是这么明白的?你才多大就……”
井甘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实这个世界,十四五岁的男孩知晓人事也不算什么怪事,大户人家差不多这个岁数都会给儿子房中放两个知晓人事的丫鬟。
这也算寻常,只不过恰巧这两人闹出‘人命’罢了。
但井甘是接受过卫生知识教育的人,对于十四五岁就有初体验这件事,实在接受不了。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没忍住,我真的错了……”
井长青跪行到井甘脚边,抱着她的腿认错,还不争气地掉了一滴泪,即便很快就被他抹去,却还是让井甘瞧见了。
井甘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哪儿曾哭过,便是最初跟着尚野习武,最苦最难地时候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井甘终究心软。
“多久了?”
井甘这话问出许久,屋里几人才反应过来她是问孩子有多大了。
仇翡见她态度松动,连忙回答,“大概半个月。”
“半个月就能诊出来?”
井甘怀疑地瞥向仇翡,仇翡显然料到了她会有次怀疑,乖顺地回答道,“我也不曾想到会有孕。我只是昨夜感觉有些发冷,以为伤了风,今日便想去医馆抓服药,不想坐诊老郎中说我有孕了。我让他反复确认,他说我确实有孕,因我体质特殊,所以才能早早诊断出。”
井长青像是怕井甘不信,接话道,“阿翡告诉我后,我又带她另寻了几个郎中诊脉,都是这个结果。”
那便大体不会有错。
孙小娟此时跌宕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发愁地紧皱着眉,拿不定主意。
井甘看了眼那对可怜兮兮的鸳鸯,有些厌烦地避开视线。
“井长青,先把人送回去,此事等我想想再说。”
井长青现在不敢违拗姐姐的话,乖顺地应了,小心翼翼扶起仇翡。
仇翡垂着脸抹泪,边往屋外走边不时朝井甘那边望,走到门口时却突然站住,快步跑到井甘脚边跪下。
“井先生,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长青,但我是真心爱慕他。我也曾想过隐忍情愫,但感情根本不受控制。我不求其他,只想永远陪伴在长青身边。这是我与长青的骨血,求您给他一条生路。”
井甘冷眸看着她,就那么静静看着,那眼神似是能穿透人心,让仇翡满心不安。
井甘盯了她半晌才将被抱住的腿抽了回来,转过身,却是不再看她了。
仇翡悻悻地走了,一颗心不安忐忑,不知井家会如何处置她。
然而她也并未忐忑多久,第二日,井甘就主动等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