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与史鼎的夫人正自叙话。
远处,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公柳家太夫人孙氏,柳芳之妻唐氏,镇国公牛继宗家的太夫人许氏、以及西宁郡王家、缮国公家的诰命夫人,聚拢在一旁,话着家常。
其中目光有一多半放在贾家众人身上。
不说泾渭分明,但也在客气中透着疏远。
因为,这几天贾母再是仔细应对着几家诰命夫人,可在南安太妃有意无意的挑唆下,终究还是在京中的诰命圈子中落了闲话。
尤其贾珩在最近不断被科道言官弹劾,哪怕被天子留中不发,可满朝文武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更是让这几家诰命,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老姐姐。”这时,南安太妃领着南安王妃罗氏,以及一众诰命前来,朝着贾母寒暄。
贾母这边儿,一众诰命夫人停了说话,都看向南安太妃与贾母寒暄着。
“前个儿,以柳还说婚事大典,她父亲不在京中,我说你父亲为国查边,闻听你成亲的喜信,想来也为你感到高兴。”南安太妃在罗氏搀扶下,轻笑说着这几天与自家孙女的事儿,这位满头银丝,年过六旬的太妃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或者说原就是有意抬高声调。
一会儿,魏王和魏王妃还要向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妃罗氏敬茶。
“是,国事为重,也难为严家侄子了。”贾母笑了笑,点了点头,附和说着。
但心头却有几分不自然,如何不知这是南安太妃在借机炫耀和天家结了亲。
南安太妃说着,转而看向贾母身旁的秦可卿,笑问道:“这就是珩哥儿媳妇儿吧?真是生的好品貌,难得这般安静恬澹的性子,几次想过府拜访,也没见着,这次终于见着了,真是温婉淑静,宜室宜家。”
秦可卿看向南安太妃,听着意有所指的话,容色顿了顿,道:“老太妃过誉了,应该我上门拜访老太妃才是,最近诸事繁忙,倒是牵绊了手脚。”
柳芳之母孙氏笑道:“都说珩哥儿媳妇儿贤惠知礼,我以往还不信,今个儿倒是见着了,还有这容貌,倒如画里的天仙一样,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只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可卿凝了凝秀眉,道:“柳太夫人,今个儿是天家大喜的事儿,如是有难言之隐,只怕与此热烈气氛不协,不妨过府再叙,如何?”
孙氏面上笑意微凝,却笑了笑,道:“也不多,就是两句话,珩哥儿媳妇儿平常倒也劝劝珩哥儿,自家老亲,也不要一味轻狂了才是。”
秦可卿玉容微变,目光冷了几分。
而不远处,楚王妃甄晴与北静王妃甄雪,正在扶栏眺望熙和宫方向,这时就被南安太妃和贾母这边儿的动静吸引了心神,投将过去目光。
事实上,不少诰命夫人都注意到这一幕,远远看着热闹。
甄雪看着几有围攻之势的一幕,有些看不过眼,秀眉蹙了蹙,低声道:“姐姐,她们这是?”
甄晴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笑意,说道:“原就有着一些过节,况且,妹妹也知道前日京中弹劾奏疏,闹得动静挺大。”
“可她们和荣宁二府怎么也是一众老亲,何至于此?”甄雪柔声说道。
甄晴幽幽道:“老亲归老亲,但荣国府先前失爵,如今全靠着宁国府撑着,宁国府那位一向自矜其能,与几家老亲渐渐生着龃龉,上次又扫了南安太妃的面子,这下……她们可算得着机会。”
甄晴说着,忽而挽起自家妹妹的素手,轻笑道:“妹妹随我过去,帮着说和几句,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许多。”
甄雪容色怔了下,对自家姐姐的“盘算”终究有些无奈,随着一同过去,算是帮着解围。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也看着贾家与南安太妃叙话的一幕,或者说,一双美眸原就时不时落在那着一品诰命服,花容月貌的丽人身上。
晋阳长公主捕捉到那秦氏脸上的一丝局促和愠怒,美眸闪了闪。
女官怜雪低声道:“殿下,贾家那边儿好像……”
而以女官身份随侍的元春,粉唇抿了抿,蛾眉下的美眸同样闪过一抹忧切。
晋阳长公主看向元春,笑了笑道:“元春,随本宫过去见见你家里人。”
说话间,不等元春转忧为喜,向着贾家众人而去,笑问道:“南安老太妃,荣国太夫人,说什么的,这么热闹?”
南安太妃就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晋阳长公主领着女官款步而来,对这位大汉长公主不好轻忽,笑道:“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就是热热闹闹的,殿下这是?”
心头奇怪,这位公主是帮着贾家来救场子的了?
也是,听说这位公主原就和贾家关系不错,据神京传闻,如果不是宁国那位早有家室,甚至还想将自家女儿清河郡主嫁过去。
“这不是本宫身旁的女官,元春,想着过来见见她家老太君和母亲。”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道:“元春,你这边也不用跟着本宫侍奉了,去和你祖母、母亲还有弟妹几个在一块儿说说话。”
“谢过殿下。”元春轻轻柔柔说着,行到近前,先向贾母见礼。
说着,来到面色澹漠转而惊讶的王夫人跟前儿,温婉笑道:“母亲,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夫人脸上的冷色澹了下,看向自家着女官服饰的女儿,笑了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这时,柳芳之母孙氏也停了说的话,转而看向晋阳长公主,脸色变幻,目光惊疑不定。
这等妇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如何不知眼前这位大汉长公主是在为贾家站脚,心头暗恼。
牛继宗之母许氏,就没多少眼色,或者说本来就是故意,看了元春一言,对着贾母说着,语气带着几分诧异道:“贾家老姐姐,大姑娘这一晃眼都这般大了,老身还以为出阁了呢,现在这是在晋阳公主府做事?”
王夫人脸上笑容凝滞,冷冷瞥了一眼许氏,目光冰寒几欲杀人,心头生出一股戾气。
老妖婆,怎么还不去死!
!
这位佛口蛇心的妇人,方才原本就为魏王封妃的盛大典礼感到心思复杂、怅然若失,此刻看到自家女儿,正自强颜欢笑,不想听到许氏的嘲讽之语,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后背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一刻,往日礼佛养成的气度荡然无存,只有最恶毒的诅咒,以及如潮水绵绵的怨恨。
怨恨眼前几个嘴里嚼蛆的老妖婆,还怨恨那珩大爷,怨恨命运不公。
柳芳之母孙氏,笑了笑道:“老话说得好,好饭不怕等。”
牛继宗之母许氏也被王夫人那如刀剜人的眼神吓的心头一突,觉得渗的慌,转过目光,强笑道:“还是孙大姐见事多,是这么个理儿。”
晋阳长公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头冷嗤。
这些妇人的勾心斗角,人心鬼蜮,森然阴怖。
然后看向秦可卿,走近前去,柔声道:“这就是宁国府的秦氏吧?”
就这般,两人的相逢,就在这般不期而遇,没有任何的硝烟弥漫,反而因为南安太妃以及孙氏等人对贾家的针对,多出了几分“姐妹修罗而外御其侮”的同仇敌忾。
秦可卿也看向丽人,不知为何,或许是心有灵犀,在这一刻,几乎就知道这位公主才是自家夫君的红颜知己。
大抵是那种同一套模具打桩出来的形状,眉眼里也都是贾某人的气息所致。
“公主殿下。”
秦可卿刚刚唤了一声,忽而就觉得自家的素手被握住,曲眉下的的美眸诧异地看向对面的丽人。
此刻两位丽人双手握住,四目相对,因为一旁的红色旗幡猎猎作响,恍若会师,心绪都有几分激动。
秦可卿觉得手中的纤纤素手,不知为何,原本心底深层藏着的某种担忧似乎都澹了一些。
“元春和子玉时常提及过你。”晋阳长公主笑意盈盈说道。
这一句话自是一语双关。
“其实,我家夫君倒未怎么提及过殿下。”秦可卿弯弯眼睫颤动了下,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
“哦。”晋阳长公主闻言,美眸秋波盈盈,笑了笑道:“那倒挺正常。”
秦可卿:“……”
两个人说着话,在场众人除却元春投过去异样的目光,皆是看不出丝毫端倪,毕竟整整差上一辈儿人,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问候,那边儿与咸宁公主陪着端容贵妃说话的清河郡主,倒是与秦氏属着同辈。
不过,在这般一握手中,那种为贾家站脚的观感,在南安太妃、柳芳之母孙氏以及牛继宗之母许氏的心头愈发明显。
恰巧这时候,楚王妃甄晴的清澈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笑了笑说道:“姑姑,荣国太夫人,元春妹妹。”
说着,与妹妹北静王妃甄雪连袂而来,与贾母等几人寒暄着,然后与元春打着招呼。
这下子,柳芳之母以及牛继宗之母脸色都是微变,心头凝重几分。
这也是帮着贾家站脚助威的?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甄晴,道:“楚王妃是怎么和元春相识的?”
“我小时候就和元春妹妹在一块儿玩。”甄晴笑了笑,轻笑说道。
甄雪也在一旁柔声说道:“那时候和姐姐一同来京里,常到荣国府上玩。”
“怎么没见你们家的,哥儿和姐儿。”贾母看着甄家姐妹,暗道,甄贾两家终归是金陵时候的老亲,这时候就显出亲疏远近来了。
方才被南安太妃以及孙氏、许氏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哪怕是贾母素来“大气”,也觉得心头窝着一口气。
“都让嬷嬷带着呢,先去宫里给他皇祖父请了安。”甄晴笑了笑说道,然后瞥了一眼南安太妃。
甄雪笑道:“歆歆她上次还说,想到老太太府里住几天,说想着云姑姑了。”
“湘云?”贾母怔了下,笑道:“云丫头上次和老身说,她也稀罕那姑娘,怎么生得那么好,粉凋玉琢似的,还那般乖巧懂事。”
随着贾母与甄家姐妹攀谈,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先前一副南安太妃凡尔赛,哼哈二将的孙氏和许氏一唱一和,让贾家尴尬的氛围也消失一空。
南安太妃面色顿了顿,心底喜悦则澹了一些。
贾家虽渐渐不容于她和金家、柳家、牛家等四王八公,却得了晋阳长公主的战场,还有楚王,北静王家几家,后者的北静王也不好得罪。
至于孙氏和许氏两个老妇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陪着说话。
过了一会儿,忽而听到礼炮声响,“啪啪……”
“开始了。”
原本聚拢在一起说话的贾母以及南安太妃,也都前往栏杆前观望。
熙和宫中,大伴随着外间的一声礼炮声响,原本还要上着贺表的翰林词臣,也不再出班恭贺。
贾珩也从心不在焉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回转心神。
“魏王和南安家的贵人来了。”
内监高声唤道,一声声唤起,到达殿中,也传至西南方向的看台。
这时,还未正式册封,尚不能以魏王妃称呼。
众大臣也都强打起精神,一道道目光投去,只见殿外长长的红毯上,一对儿着盛装吉服的新人,在女官和内监的簇拥下,徐徐而来,正是魏王和南安郡王家的严以柳。
魏王妃个头儿看着不低,着彤彤火红嫁衣,璎珞垂下,上面绣以凤凰,只是因为头上盖着大红盖头,看不清真容。
魏王妃与魏王,皆以一根红绫牵绊的红绣球连接,前后都有嬷嬷和女官搀扶和托着曳地长裙,向着轩峻、壮丽的大殿缓步走来。
在七五之数的礼炮声和礼部以乐师吹奏的曲乐中,接受着众臣的瞩目以及远处看台诰命夫人的观礼。
礼乐之道,教化天下。
不多时,魏王陈然和严以柳,在女官、嬷嬷的陪同下,踏过台阶,跨过抽去门槛,举步入殿中。
恰在这时,外间礼炮声音为之一收。
魏王夫妇向着端坐在金銮椅上的崇平帝以后云床的宋皇后行着大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魏王陈然,面颊红润,以大礼参拜。
魏王妃也在身旁女官搀扶下,跪将下来,从红盖头中传来一道清糯的声音,“臣女,见过父皇母后。”
崇平帝目光温和地看向魏王陈然,声音似乎也温和几分,伸手虚扶道:“平身。”
外间的内监高声道:“魏王平身。”
“谢父皇(陛下)。”一对新人叩谢圣恩。
这时,该轮到内阁以及京中衙门的部堂奉上贺表,然而未等身为朝堂首揆的杨国昌代表内阁出班陈奏,忽而殿外内监从珠帘后给戴权努了努嘴。
那内监不是宫中内监,而是内缉事厂的监事,手中托着一个锦盒。
戴权皱了皱眉,情知多半是急事。
趁着内阁杨国昌展开贺表的空档,轻手轻脚地走将过去。
“公公,你看看这个。”不等戴权低声询问,那厂监打开锦盒,压抑着惊喜,说道:“这是从兵部递送而来的河南方面捷报,还有五军都督府一等伯牛继宗为河南有功将校的请功奏疏,公公,这要送上去,岂不是喜上加喜?”
河南的捷报以及牛继宗的奏疏,几乎是同时到达兵部,第一时间为内监蹲到,然后因为先前戴权传达崇平帝的命令不得耽搁,这就送了过去。
当然,这等平叛捷报,也能讨个好彩头,如果是败报,只怕这位内厂厂监还要犹豫一下。
事实上,身为五军都督府派往河南的督剿武勋,牛继宗自然有资格为河南都司将校邀功,这也是邵英臣让牛继宗左证的缘由。
戴权面色一喜,低声道:“这可真是个好彩头。”
还有什么比新婚之时,送上让陛下忧心多日的河南捷报更能庆贺的。
只是,戴权旋即,心头就起了犹豫。
这份儿捷报送过去,那贾子玉……
撮了撮牙花子,瞥了一眼此刻正在武官阵列的蟒服少年,心头叹了一口气,圣上先前有所交代,他也不好再帮着隐瞒这个可添上几分“吉利”的捷报了。
“咱家给陛下送去。”
说着,就转身向着崇平帝而去。
……
……
锦衣府
锦衣千户刘积贤此刻坐在庭院前的衙堂中,吃着茶,作为贾珩掌权锦衣府后,提拔的锦衣千户,担纲贾珩的日常扈从警卫,今日倒并未随贾珩一同前往大明宫,而是坐在密谍司等消息。
一旁的锦衣百户佟武,低声道:“刘千户,曲镇抚去河南多日了,怎么还未有消息传来。”
刘积贤放下茶盅,凝声道:“以镇抚的审慎性子,不得仔细查察,也不好报过来。”
“咕咕。”
就在这时,院中忽而传来信鸽的声音。
“大人,河南方面信鸽飞过来了。”这时,一个锦衣校尉抱着一只信鸽,进入衙堂,说话间,将信鸽腿上的竹管取下,呈送过去。
这时,密谍司的令史先行接过,然后准备好纸笔开始译写暗文。
这是为了防止信鸽被人截获,从而泄漏军机。
过了会儿,那令史面色倏变,递将抄过去的笺纸,道:“刘千户,河南汝宁府,出事了,民乱!”
刘积贤伸手接过,阅览之下,面色大变,然后道:“出大事了,我需得禀告都督。”
“嗯,怎么又来了一只。”这时,只见天上飞来一只鸽子,咕咕响着,那锦衣校尉诧异说道。
然后另外一个校尉抱着鸽子过来。
“咕咕。”
“这还有信鸽?”看着四五个锦衣校尉抱着信鸽进来,刘积贤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如笼冰霜,心头隐隐有所不妙。
其实曲朗到了河南后,就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开封,一路前往汝宁府。
“大人,开封府……”那译写的令史双手颤抖,脸色刷底苍白,低声道:“大人,开封府陷落,贼寇势大,裹挟贼寇近十万……”
说到最后,几乎声音颤抖。
大汉内部一省府治为民变所破,开国以来,未为有也!
与其严重性相比的,唯有数十年前的辽东失陷!
刘积贤从书吏手中接过,阅览过笺纸,嘴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忍不住喃喃念道:“崇平十五年,二月二十八,辰时,开封府为贼寇所破,河南巡抚周德祯殉国、布政使孙隆生死不知,藩臬二司官吏,死于乱兵中不计其数……贼寇以轻骑猝然而袭,据闻汝宁府聚寇近十万众,声势浩大,号称奉天倡义,反汉复明……”
这分明是曲朗前往开封府的探查情报,几乎用了所有信鸽,终于还原了河南事变的原貌。
“这……出大事了。”刘积贤面色凝重,顾不得其他,沉声道:“将这些都收集好,我要即刻进宫,求见都督,求见圣上!”
这般大的事儿,如果锦衣不是第一个奏报,那么都督必受斥责,而他们锦衣府也要吃挂落儿!
说着,领着一众锦衣卫士风风火火地离了密谍司。
与此同时,在离神京城外五十里外的驿站中,来自河南南阳府的六百里急递,在驿站上荡起一路尘土,然后在驿站前停下,随着“呜呜”,那匹枣红色骏马,嘶鸣一声,顿时口吐白沫,体力不支地倒在道旁。
一个背着招文袋的黑衣骑士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剧烈喘气,导致颌下的络腮胡子都在微微颤抖,高声道:“河南汝宁民变,席卷府县!快,换马!换马!”
在这一刻,如邵英臣所料,临近汝宁府的南阳府在三日前,就首先发现不对劲,因为南阳卫府的辎重供应,并未如往常一般催缴南阳方面,经过两天的犹豫后,南阳知府崔世达派官差往汝宁府查访,一番查访,顿时大惊失色。
南阳卫覆灭,汝宁府失陷也有几天之久,而汝宁府的乱民的正在向开封府扑去。
从汝宁府府治汝阳以及周围县城「宁做安安饿殍,不做奋臂螳螂」,逃出来的难民口中得知,汝宁府已完全落入贼寇之手,为首自称奉天倡义大元帅。
哪怕南阳知府再是反应迟钝,也知道天要塌了,遂以六百里加急,向神京报信。
事实上,与汝宁府相邻不远的颍川府,也在以急递向着神京和开封府报信,只是报的还是,「汝宁民乱,已有贼寇蜂拥,难民四溢州县之势,望朝廷查访。」的文字。
当然,今晨开封陷落后,离开封府相近的县府也正以六百里急递,向着神京报信。
不过报的不是开封府被围,而是开封陷落!
只是军情急递还在路上,并未到达神京。
这时候,那驿丞脸色微变,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吩咐道:“来人,快换上一匹马。”
且不提,驿站报信,却说神京安昌坊,一间客栈中,二楼,兵部报信的两个高岳所部的贼寇,此刻就在厢房,将头上的范阳笠方在一旁的桌上,脱下了鞋,将一双散发着臭气的脚,入得木盆。
身形魁梧,略有些马脸的军服大汉,舒服地泡了个热水脚,笑道:“这神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真是富饶,街上的姑娘比河南那边儿的还要白。”
另外一个高个青年担忧说道:“张大哥,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别是耽搁了大哥的事儿。”
“也就耽搁两日,也不打紧,正好拖延的时间也久一些。”那为首的张姓汉子,不在意说着,又郑重叮嘱道:“在外面别说大当家,要唤将军。”
原来,二人得了高岳命令,嫌六百里加急太累,不紧不慢地出了河南后,在张姓汉子的提议下,在商洛嫖宿了一日,等到了神京城,反而没有如邵英臣当初所想,先一步将军报送来。
一定程度上倒是打乱了邵英臣的布置,如果先将捷报送到,朝廷起码要在这种兴奋状态中维持几日,再等其他渠道传来败报,庙堂衮衮诸公就会前后惊疑,再寻人查察,这样一耽搁,就为占据了开封府的叛军,再稍微拖延几日。
“刚才路上听见,朝廷的魏王还在娶亲,也不知那魏王妃长什么模样,如是这辈子能睡上那王妃,死了都值了。”那张姓大汉笑了笑道。
高个儿青年面带忧色道:“张大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罢,这边儿都是朝廷的人。”
“这时候急着回去做什么,在京城,正好看看朝廷的动向。”张姓大汉摆了摆手,嘿然一笑道:“再说,咱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兵部还发了赏钱,不在这神京城中上几天,见识下关中等地的小娘子,不是白来了一趟?”
他带来的这位兄弟,就是胆小,但在商洛那边儿的青楼,比起他也没少折腾。
那高个青年见此,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