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是我有这个能耐,还要你干嘛?况且我也不知道玄德公竟然会派你去,你们徐州是有多缺人?”王恢颇为不以为然。
刘铭突然想起旱灾的问题,用力箍了箍王恢的脖子,低声道:“缺人不是关键,关键是缺粮啊,今年很可能是个大灾之年,你最好告诉我别只带了鸽站回来,否则你会死的很凄惨。”
“……还带了几匹良马,必要的时候可以吃掉。”
“……也算是心胸见长啊,以前的你恐怕会把这些财货看的比命还重要吧。”
“废话,恢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你以为跟你一样只会窝在这么几个地方?”
“……我很想告诉你,我看到过的东西,你都没有见过。不过这些先不要提,估计我爹早就见过你了,今天你就是我的人,跟我喝酒去!”
酒是再普通不过的黄酒,酒坛下面还有些渣滓,不过自古酒逢知己千杯少,刘铭和王恢谁又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说说你卖马之后,又做了什么,看这几匹马不像是北边的马啊。还有几个胡人,你到底都干什么去了?”刘铭跟王恢干了一杯,饶有兴致的问道。
王恢嘿嘿一笑,目中竟然似乎有泪光闪动,“什么事情,到你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会发现你的自以为是。听过你的几句话,知行合一才是根本,孔北海仅以这一句话便说你是可造之材,丝毫不为过啊。我到了刘虞那里,凭着玉玺获得了买卖马匹的资格,然而幽州根本没有什么空闲的马场,坐吃山空一旦战乱起来,我必定还是会成为白身。于是趁董卓私铸货币的时候,发了一笔横财,便辞别幽州牧,去了中原。”
“中原能有什么买卖,肯定赔了吧?”刘铭笑着望向王恢,颇有些挪揄的神色。
王恢呸了一口,大笑道:“赔了又怎样,若不是赔了,我岂能认识那么多人,岂能四处奔波这么多年,又岂能给你们建起鸽站?况且中原一行让我跟几个胡商搭上了线,明白了丝绸之路的重要,本来就是白手起家,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说得好!当浮一大白!”刘铭拍案叫好,举起酒碗跟同样目光灼灼的王恢碰杯饮尽。
“然后我远赴蜀中,跟着胡人走了几趟丝绸之路,终于又有了一点资产。此时再赴幽州,本欲大肆购买种马,在西域养马。可正遇到幽州牧与蓟侯作战,幽州牧不敌,在我临走前又将玉玺给了我,让我自己看着办。”王恢低笑一声,摇头道:“他却不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王恢,既然养马不成,走丝绸之路又太过繁琐,我便想去淮南江东找找你说的高产作物,可惜只找到了山署,还被劫匪抢了个一干二净。当时又没有人能联系的上,几乎再次处于一穷二白的境地。”
刘铭有些愧疚,自罚一碗道:“铭……”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我这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么?”王恢止住了刘铭想要道歉之类的话,洒然一笑道:“袁术的军队正巧来救了我,我把玉玺献上,带了笔钱财远遁西域,袁术的兵马甚至有些正在我背后追赶,多少次死里逃生也没什么可说的。”
刘铭心中唏嘘万分,这样的世道里,一个人想从白手起家打拼出一个天下,是有多么困难。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到了现在的地步?”
“哦,到了西域之后我已经快死了,被当时一个安息国中潘兜城里的富家千金救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的女婿,再然后……我就冒充大汉使节,在他们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杀了我妻子的几个恶兄恶弟,现在我妻子还在安息打理家财。”
“……恢啊,我能鄙视你么?”
“鄙视什么,狡兔三窟,若不是我在西域混的久了,我纵然被救了,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而已。”王恢说的大义凛然,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铭叹了口气,他这个时候才发现,王恢的确已经有些变了,抬头道:“那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虽说我们是兄弟,我相信你也心里还有我爹对你的恩情,不过恩情和兄弟情义并不能决定你的行动。你现在有家室,就算你或许不喜欢你妻子,甚至你可以再也不回去,只派人联络着,你也绝不会放弃这些财富,对不对?”
“有些话,何必说出来呢?”王恢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里的笑意却已经没那么浓了,再一次两人同时举碗,干了残酒。
“我来徐州,本来只是知道这里比较安定,可我到了才发现这里的情势已经危如累卵。可我还是留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么?”王恢低着头,给二人倒上酒。
刘铭看着眼前的王恢,他既是自己的兄弟朋友,可他知道更是面对着一个商人,一个历经坎坷三起三落的商人。
“我们现在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今年很可能是大灾之年我也没有说错,你现在还不走,或许你想走的时候就没有那些粮食让你走了。”
刘铭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出于一个朋友的关心,必要的劝说还是要有的。
王恢眼中的笑意似乎又浓烈起来,摇摇头道:“刘铭,你真不是个干大事的料子,这么婆婆妈妈妇人之仁怎么能行?你要不然就软禁我借以要挟,取我家财,要不然也要榨干我身上的价值,最不济也能在大灾之年多一口人肉吃吧?”
“行了,你再说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世上若全都是做大事的人,那该有多无趣,我爹做大事,我跟着我爹就够了。”刘铭烦躁的喝了碗酒,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本来我觉得我这次回来很对,见识了你们在徐州的手段之后更觉得对,甚至那些潜在的隐患我看来也有些怪异,八成还是出于你或者那个叫陈登的人的手笔。但是现在跟你一席话,我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太妙了,唉,情义这种东西真是麻烦,你说呢?”
刘铭皱着眉,这次他终于听出了一些东西,抬头望着王恢,“你……回来是想要留下来?”
“当然不留下来,我留下来你们那鸽站还怎么运行,怎么沟通天下这么多地方?况且我多少也要回西域一趟吧,我那妻子虽说是石女,不能生育,可对我有恩,商人最怕恩情你懂不懂?”
看着刘铭一脸茫然,王恢一面想笑一面摇头,“刘誉之啊刘誉之,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还想不通?一个商人不在安定的西域做生意,为什么跑来混战的中原?一个商人已经家财万贯,走南闯北更有比万贯家财更广阔的心,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难不成你要学……”
“我便是要学吕不韦奇货可居!”
王恢一声断喝,目光灼灼,震得桌上酒水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