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禄山能有今天,固然少不了机缘巧合,可他能做到两镇节度使、手握数十万精兵、以胡人边将拜封大唐郡王,却决不是单凭奉承上意、阿谀拍马能换来的。此人,是有真本事的!更是有许多常人难及的过人之处的!”
杨青注意到,如今的高普,再说起安禄山的名字时,已隐去了那份痛入骨髓的仇恨,平淡得好像在谈论一个陌不相识的路人。也许,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痛,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吧。
“先生,我刚要告诉你,如今安禄山的实力进一步大增了。前几日,圣上已颁下谕旨,韩休珉调任左羽林大将军,安禄山再兼领河东节度使!”
高普沉默半晌,苦涩道:“如此一来,安禄山手中兵力实际已超过三十万,几占我大唐总军力一半了!”
杨青凝视高普:“依先生之见,安禄山若现在起兵举事,其麾下有多少军士会追随其后?”
“公子想趁安禄山新领河东、人事不熟之际,激他立即造反?”高普敏锐的捕捉到了杨青的大胆,“公子心计,常人不能想耳!世安佩服!确实是一妙计,如若置之不理,再过三两年,等安禄山完全掌握了河东军,大唐纵倾举国之力亦难以抗衡此贼!如今再怎么说还有王忠嗣、哥舒翰等人钳制他……”
杨青正待接话,高普却已经摇头了:“可毕竟太过冒险,不妥!”
“那先生的意思是……?”杨青很不解,表扬之后再否定,什么意思啊?
“这就说回之前的话题了,要看安禄山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习惯。”高普站起身,在小小的屋内来回踱开了步子。“安禄山久受皇恩,若说对圣上毫无敬爱之心,也不尽然。况且,朝中还有一人,安禄山深为忌惮,有他在,安贼不会轻举妄动。”
“李林甫?”
“对!正是右相!李林甫把持朝政多年,虽为人尖刻狭隘、刚愎自用,却从不缺心计手段,安禄山在范阳不止一次吐露心事,道满朝文武皆可不放在眼里,唯独李林甫,安禄山是既摸不透他的心思,又害怕他的手段。可惜最近杨国忠死盯右相不放,李林甫早已无暇控制边关藩镇。”
“这是朝堂局势,目前对安禄山来说,且不论他此刻是否真有反心,如今的情势并不是最好时机——他若起兵,长安必定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对付他,李林甫未必就会倒台。”
“再说军力,我们现在能看到,安禄山难道就看不清?现在造反,最多能和朝廷斗个两败俱伤,能形成割据对峙就不错了,可他的地盘夹在北胡与大唐之间,北胡异族岂会放弃如此良机?必定挥师南下,到时他安禄山是战是和?还是干脆伙同北胡来瓜分我大唐江山?怎么选择都不是最好的。战,大唐在背后步步压迫;和,只是苟延残喘,难逃覆灭下场;勾结北胡南下,看似可行,但必然招致我大唐最激烈之抵抗,最后还是便宜了北胡。”
“所以安禄山只会希望今日之局面继续延续下去,直到他有实力一举谋下整个大唐!近年来他多次用计诓骗邻近节度使率兵助战,趁机谋夺他镇精兵,又不断向朝廷索取更多官职权力,皆着眼在此!到时候,安禄山是不是一定要通过举兵起事这等武力手段才可达到谋国之目的,都很难说了!”
“如果现在就激他造反,就算我们能做到,那结局也多半是河北道脱离大唐、自成一国,安禄山治下的一国!”
杨青听得毛骨悚然,他虽知道历史走向,但并不曾深想过安禄山的谋略,他虽知道安禄山本人指挥打仗很有一套,但并不知道安禄山的战略眼光也如此长远!
杨青眉头深锁:“那以先生之见,该如何应对安禄山?”
高普深吸一口气:“早早布置、徐徐图之;知己知彼、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