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办公室装潢很是古朴,与质朴不同的是,前者花费了巨大的人力与财力,站在黄花梨原木桌旁的赵亚力每次来这里,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此刻他觉得赵家给四中的好处是不是太多了。
“亚力来了啊,来,坐坐坐,,巧了,我刚好沏了一壶上好的白茶,尝尝。”校长一贯笑脸盈盈地热情待客,尤其是对眼前这位“公子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交际场上的通俗,赵亚力却不吃这一套,他拧着眉毛注视校长为他倒好茶又端到他跟前,忽而开口,声音如同冰原裂开时:“关盈盈在哪?”
校长为自己沏茶的手忽而一僵,凝滞在脸上的笑意像是画上去般虚假,他猜到会有人来问他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没料到是眼前的这位少年,遂见他眼窝笑意更甚地回答:“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还会封闭她失踪的消息?”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封锁了消息?”赵亚力挑眉。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年久松弛的眼眶,不否认:“不错,是我。”
前者倒是承认地挺大方,少年蹙眉:“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校长抿了口白茶,发出一声倾叹。
“人都失踪十一天了!你问我什么要报警?”赵亚力“腾”地一下窜起来,怒目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男人。
只见校长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有些渗人,他抬眸凝视板寸少年,目光有恃无恐:“赵公子没想过如果消息传出去,会对学校有什么影响,换句话说,会对赵市长有什么影响?”
赵市长……又是这个名词。像是镇压齐天大圣的五指山,所有的脾气瞬间被一注凉水浇灭。
少年紧握双拳,“派人去找!”
谁知男人饶作无趣状,摇摇头:“不用找了,她应该在失踪的第一天就死了。”
赵亚力的呼吸伴随前者无关痛痒的音色一滞,难以置信地瞠目在原地。
校长嗤笑起来,“亚力啊,有些事情呢,你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知道,只要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意思,就行了。”男人举起杯子:“比起你跑来问我这种小事,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种事?又或者说,是谁在背后鼓动你来调查这件事的?”
少年在校长眼中窥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鸷,与之平日的形象大相庭径,而正是这股阴鸷,令他忽然有种这所学校藏着一个巨大秘密的错觉。
少年人的气焰被不惧他身份的人所扑灭,校长眼镜上的反光挡住了主人眸中的光线,赵亚力看不清校长此时的神情,只悻悻回答道:“我所认识的人失踪了,调查她为什么会失踪难道还需要别人的鼓动?”
“哈哈哈,你不是这种人。”校长大笑,急转而下又刹住了笑意:“我是说,你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我知道背后教唆你的人是谁,一年级新来的那个红坟,对吗?”秃头男人余光倾斜,停驻在少年的脸上。
论人生的阅历以及交际上的对弈,哪怕赵亚力是四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老大,但他也只是个少年人,再深沉的心思,也不敌一位深谙权谋的中年人;一股被人看透的惊恐袭来,少年佯装淡然:“我不认识她。”
局势从进门到现在,完全颠倒。
“不承认也没关系,亚力啊,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这整个四中说到底都是你们赵家的,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扯进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里来?这对你我,都不是好事,而且,你父亲,也不希望你如此。”男人的苦口婆心里,藏着些许有恃无恐。
“人存于世,与其忙着宣泄不满与懦弱,不如做些曾经自己认为愚蠢的事,当你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真正蠢的,是自己。”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赵亚力方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她想起红坟的话,无措地凝视自己的双手,这双欺凌他人时从不会颤抖的手,却在此刻无助地战栗着。
他在害怕,由衷地感到了害怕,而这股恐惧的因素是校长提及死亡时,那种习以为常的口吻。
从小到大,板寸少年时常感觉自己会身陷在一地沼泽之中,无处可逃,越陷越深,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实现的,比如他并不想做大家口中谈之色变的老大,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跃就到了顶端;这些旁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优越,从小就伴着他,不知不觉间,自己却成了它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