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没得逞么。”丹菲搂着他的肩,同他靠在一起,“我觉得太子挺有把握的。”
崔景钰揽着她的腰,道:“我还在想方才你同我娘说的话。我若遭贬谪,我们的婚事……”
“没听说被贬的官不能成亲的。”丹菲道,“崔景钰,你同我已交换了婚事,下过了定,你别想赖账。你可是退过一次亲的,再退一次,你当心这辈子都打光棍!”
崔景钰笑了,把她朝怀里搂了搂,“我要真丢了官,一无所有,就靠你变卖嫁妆度日了。”
丹菲嘻嘻笑,“我别的本事不多,赚钱却拿手。到时候我赚钱,你就给我打洗脚水。”
崔景钰扣着她的后脑,丹菲顺势低头,同他吻住。
一时间暖意自心中发散,驱散了满院早春寒意。
二月初一,好消息终于传来。
圣人下诏,令让太平公主同武驸马攸暨去蒲州安置,终于将她打发出了长安!
遇刺同时,圣人还命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为豳州刺史,原左羽林大将军岐王隆范为左卫率,原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卫率。这样一来,两位最有可能为太子的皇子离京,而太子身边亦多了军士护卫。
太平同李隆基的这一战中,圣人终究选了儿子,放弃了妹子。
二月初二龙抬头,各家各户迎富贵果子。农人祭祀先祖三皇,准备春耕。圣人亦御驾亲耕、祭祀祈雨。
丹菲这几日却是忙着清点产业,都来不及和崔景钰多碰几次面。
她手头几个小庄子虽然分散,可是地肥物产多。她也不喊价,大的五万贯,小的三万贯,只要能尽快出手,还给经济百贯回扣。
经济得了好处,跑得飞快。想在京畿附近置产的人家又多。不过两三日,几个庄子就清了出去。
丹菲又把钱全部换成了飞券,拿匣子装好,然后开始清点嫁妆。
曹伯母忧心忡忡道:“婚礼总是要大办的。你是独女,没得不声不响就嫁人的。哪怕崔四郎真的丢了官,他也还是崔家郎君呀。”
“我是不介意的。”丹菲道,“其实我早烦了长安里这些事,若是能早些走,大办不大办,又如何呢?”
“那这么多嫁妆怎么办?”曹三婶问,“那些新打的木器往哪里搁?”
“大不了先抬去崔家。人家可是清河崔氏,还腾不出几间屋子放新妇的嫁妆的?”
丹菲越不在意,两个婶娘越发愁。
正说着,阿礼匆匆跑来,道:“娘子,崔四郎来了。”
丹菲饮了杯中的橘茶,朝婶娘们欠身,提着裙子轻快地朝前堂而去。
崔景钰正在同曹家叔伯说话,两个长辈愁眉不展,反而衬得他十分气定神闲、从容自得。
见丹菲来了,叔伯们离去,留小两口说话。
崔景钰伸出手,丹菲依偎进他的怀里。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谁都没说话。
后来还是崔景钰主动开口,道:“圣人命太子监国了!”
“真的?”丹菲双眼一亮,“也该了。不是我忤逆大胆,圣人做国君,确实不如太子来得合适。”
“你高兴什么?”崔景钰摸了摸她的耳朵,“为了让太平公主息怒,宋相和姚相都要受贬。过几日诏书就会下来了。”
丹菲平静地问:“那咱们去哪儿?”
崔景钰笑了,心中的抑郁瞬间烟消云散。
“太平公主恨得我要死,本想将我贬去岭南。太子说情,改为入川,为剑南道雒县县令。”
“挺好的呀。”丹菲道,“七品县令,我也能做个‘夫人’了。”
崔景钰自己倒是不介意这官职。横竖不过是暂时的。太子掌权后,随时都能将他调回来。只是要委屈丹菲。好不容易做了侯府千金,锦衣玉食地日子没过半年,就又要跟着自己千里奔波。
“巴蜀之地,人杰地灵。三国争霸时期出了多少英雄豪杰。”丹菲浑然不觉崔景钰的心思,自顾算着,一脸向往,“川中历来富庶,风调雨顺。我们可以置个大庄子,过一过乡居生活。嗯,得空还得去造访名人故居,访一访奇山秀水。都说峨嵋天下秀,青城洞天福地,香火极灵验,一定要去拜一拜。”
崔景钰对时局的担忧和迷茫,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在丹菲絮絮的话语声中逐渐瓦解,消散。
他突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了。不论去何处,总有个自己爱的人陪在身边。时运再多波折,看着她的笑,就不觉得苦了。
过了数日,贬谪的诏令下来了。崔景钰果真被贬去剑南道,为雒县县令。
虽说是县令,然雒县属州治,富庶清平,是个好地方。不论崔府还是曹府,对此都显得心平气和。
段义云平叛获胜,返回长安。李隆基将他们叫到平康坊去喝酒,各个烂醉如泥。
“太子许诺我将来封侯拜相。”崔景钰笑道,“他赢得不够痛快。赶走了太平一个,却也赔上了好几个。”
现在唯一的麻烦事是,诏令下得急,限崔景钰七日内就要启程,两人要是想在长安完婚,就得仓促把婚事办了。
丹菲和崔景钰都觉得不用大办。反正心意在,有天地父母作证,礼成就好。可是再不大办,流程礼数总是要尽到的。这七日尾上有个中吉的日子,就选在了这日。崔家把聘礼送过去,曹家这边把嫁妆抬过来。新房也是布置着做个样子的。成亲后第二天丹菲就会跟着崔景钰西行入川。
于是崔曹两家这几日简直忙疯了。一边打点行囊,辞别友人同僚,一边还要广发喜帖,准备婚礼。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仓促的婚礼,简直像打仗一样!”刘玉锦一边唠叨着,一边帮着丹菲试穿喜服。
幸好礼服和头面是去年就准备好的,不至于仓促之中要去外面买。堂堂侯府嫁女,新妇没一件体面的衣衫,那也太丢人了。
“差不多就行了。”丹菲摆手把梳头娘子打发走,“我待会儿还要去见两个庄头。现在正是春耕,事情多着呢。我走前一定要料理清楚。”
“难道往年没有你打点,庄稼就种不成了?”刘玉锦把丹菲摁回了梳妆镜前,“成亲是女人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含糊不得。你无论如何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丹菲从镜子里打量着刘玉锦,见她比之前好了些。
“你同云郎谈过了吗?”
刘玉锦手执一柄牙梳,动作轻缓地帮丹菲梳着头,脸色冷淡道:“我们的事很复杂,一时谈不清楚。你也不用操心,我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能处理。”
刘玉锦这么一说,丹菲也不好再问了。
确实,她们都已长大,各自婚嫁。刘玉锦都已为人母了。丹菲自觉,不便对她的生活多加置喙。刘玉锦有困难来问,她便帮,却是不会去主动打探干预了。
再说夫妻之间的事,旁人也都插不上手的。丹菲和段义云又有过一点过去,更该避嫌。假设如今孔华珍一腔真情地来问候丹菲和崔景钰的事。丹菲再是能体会她的好意,心里还是觉得膈应的。
想到此,丹菲不禁暗暗长叹。
再好的朋友,各自婚嫁后,都会有所疏远吧。从此以后,贴心的那个人,从手帕之交,换成了枕边的那个人了。
丹菲一阵失落。可是想到崔景钰,胸中涌出阵阵暖意,又让她转瞬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