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得选择,也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理,如今整个天下都已被易雪峰搅成了一滩浑水,比之以往还要更加浑浊不堪,说好听一点,这都是由易雪峰一手造成的,说难听一点,现在天下变得如此污浊混杂,倒也有我们的一些功劳奠定其中。”
说话之间,无神色一痛,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苦楚的往事,不禁为之黯然神伤。
强自按压下心中狂涌肆虐的波澜,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哀哀欲绝着说道:
“每次看到街头那些被欺凌辱虐的普通人,我的心也不觉为之死寂了几分,曾几何时,我们还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正义之师,如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变作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呢?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之中很大的一批人,都已默默变成了当初我们最为痛恨的那副模样嘴脸。”
话音刚落,无冉冉转身看向尹叔,眼中闪烁着怆然的泪光,或许是内心过于激动地缘故,竟是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给自己的内心,又仿佛是在倾诉着劝慰他人。
无深吸一口长气,喃喃细语着说道: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只有这样,我内心的裂痕才能得以慰藉,我才能重新证明,自己并不是那种愚忠着、助纣为虐的祸国殃民之徒。”
尹叔还想要劝阻着说些什么。
可是话刚到嘴边,听着无的诉说倾诉,却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话来,悲不自胜的仰天长叹了片刻,眼中已然是热泪盈眶之相。
滚滚的泪水抑制不住地顺流而下,沾湿了胸前的一整片衣襟。
尹叔低垂着头颅,无声的微微抽泣着,却是一副凄入肝脾、怆天呼地的模样。
无淡然得看着尹叔悲戚不已的样子,也没有丝毫想要劝慰的意思,只是默默的伫立在一旁,面上沉痛的思虑着自己的心事,独自沉溺在心底深处的凄哀之中。
鸟儿、飞虫似也受情绪氛围所渲染,感同身受一般,识趣的远远飞离开来,再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嘶鸣杂乱之音。
一时之间,硕大的深宅庭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微一回荡不绝的,只有尹叔那阵阵哭泣的低嚎声……
良久,悲怆的哭声才缓缓停息了下来。
尹叔挥袖轻抹了一把脸颊上纵横的老泪,忧怆的徐徐看向无,低缓着说道:
“我明白了,或许真的应该做些什么,如果再任由局面这么恶化下去,我们当初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也就成为毫无意义的举措,日后的历史上,也只会记载下关于我们的一些恶言恶语,我们的一腔赤城之心,也就从此白费了。”
无轻轻点了点头,伸手重重拍了拍尹叔的肩膀,缓缓道:
“所以,这城主府之行,我必须去,适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希望借那人之口,将我的心意传递给易雪峰。若是他仍存有丝毫良知的话,一会儿他定会平心静气的与我相谈,若他依旧是那么的冥顽不灵,自然也免不了一战。”
无暗自低吟着缓缓轻踏两步,掸了掸衣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目光徐徐遥望向城主府大殿的方向,慢悠悠道:
“此次所为,我只不过是给易雪峰一个杀我的理由,同时也给自己一个痛下狠手的决心,两者间不会再为了念及往日的情谊而手下留情,我们彼此都知道,是时候应该为双方的变化分歧作出一个了断,仅此而已……”
话音一落,再也不曾回头,昂首阔步,只身向着院外徐徐走去。
这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上去竟是无比的凄凉,似是一个即将慷慨赴义的战士一般,虽然心中萧索,却掩盖不住内里的坚毅性情。
这一去,恐怕山高水长,生死有命,能否成事,也全是凭天意而言……
尹叔目不转睛的看着远远离去的无。
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有些颤抖,整个人微一晃动,却是有些站立不住,索性只得斜靠在身旁的山石之上,才得以勉强稳住了身形。
似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尹叔不由张口大声呼喊道:
“无兄弟……”
前方的无应声缓缓停顿身形,也不回头,就这么静立在原地,等待着来自后方的话语。
尹叔内心挣扎不已,想凭着一腔热血与无赴义前行,但又不禁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当下痛苦不堪的紧握着拳头。
暗劲之大,掌间已是被指甲搓得有些皮开肉绽,一丝丝鲜血从伤口中溢流而出,浸染了满满一手。
终究还是无法彻底下定决心。
尹叔为自己的怯懦犹疑再一次流下了凄怆的清泪,强自压下心中的一腔哭意,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嘶哑着声音,愁眉泪眼的缓缓道:
“无兄弟,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无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在天空余晖的照耀下,背向着尹叔,微微摆了摆手,脚下再不做停留,远远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一时之间,鸟儿凌空齐鸣,似是在列队目送这正气凛然的义士一般,本里湛蓝的碧空,也渐渐蒙上了一丝阴霾。
天地间,已是一片风雨欲来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