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与那妇人同乘一车,定然极是亲近……
心中念头急转,不等车辕戳至面门,元乂身子突的一矮,猛的往前一扑。
他也是自小练武的,身手竟也不差。车辕戳来之时,被他堪堪躲过,而后就地一扑,一个翻滚就是丈余。
李亮等人刚刚伏倒在地,都未来得及反应。等元乂起身之时,竟落到了张京墨的身侧,而且已然抽出了刀。
以有心算无心,张京墨那能躲的过去。刚要闪身,就被元乂用刀横在了颈中。
人质在手,元乂心底陡然一松,狞笑道:“兀那妇人,某劝你束手就擒……啊……”
才吼至一半,元乂声音戛然而止,猛的一声痛呼。
元悦看了个分明,惊的胯下一凉,不由自主的就夹紧了腿:
明晃晃的钢刀横在颈中,稍稍一错,便是血贱五步、香消玉殒的下场。但那女子眼中竟无多少惊惧,反而尽是狠厉?
只见她头一低,隔着面纱一口就咬在了元乂持刀的手臂上。不知咬了多狠,竟当即就见了血?
若只如此,还不至于让元悦骇然变色,关键咬下去的刹那,那女子伸手入怀,竟掏出了一把短刃,无半丝犹豫的往下一扎……
只听元乂一声惨呼,再一看时,那女子已然拔刀起身,元乂的大腿根当即就喷出了血。
若再偏上一寸,元乂就得入宫……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怎就一个比一个狠?
元悦无比庆幸:幸亏李承志手下留情,只是打掉了自己的两颗牙……
“好娘子,不能杀他……”
郭玉枝急呼一声,急跨一步横在二人中间,将车辕抵在元乂喉间,沉声道:“还不令禁卫退后?”
“退后?”
元乂浑身急颤,厉声道:“妇人,尔等死定了……某乃道武帝五世孙,江阳王世子元乂……”
郭玉枝、李亮,包括三十余李氏仆臣,皆是脸色一白……
看将其镇住,元乂猛一回头,朝躲在禁卫身后的候刚喝道:“监候,你更待何时?
候刚满头都是冷汗。
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局势竟转变的如此之快,他便是想喝止,竟都无张嘴的时间?
他来之时,元乂已扣了那车真金。本意是想先将人打发走,如果事后查明并非赃物,即便姑臧伯来寻,到时还多少,就视候刚与元乂的心情而定了。晾李歆也不敢彻底撕破脸。
若是真如这妇人所说,与姑臧伯无关,岂不是更好?
怕是一锭都不用还……
哪知竟是一伙愣头青,非要唤姑臧伯来对峙?
时间稍久,就有可能惊动洛阳令、河南尹,更甚至是宫中。候刚便暗令元乂,要么将人吓走,要么将人就地缉拿。
反正不能再拖,不然就容易生出事端……
想着原本是很轻松的事情,只要禁卫一亮刀兵,便是勇猛彪悍之辈也会被吓破胆。
包括那十几个拉弓的箭卒也只是装腔做势:用的皆是软弓、轻箭,且至多只用三成力。便是箭射到人身上,估计连衣服都舍不穿。
谁知竟碰到了一伙不要命的亡命徒,竟当成阵战杀敌来应对,猝然间就发难?
此时已是一地鸡毛,局势哪还是他候刚能控制的了的,稍后必然会惊动卫尉、廷尉,乃至宫中。
到时一审,自然真相大白。这些悍卒在宫外擅动刀兵。自是谋反之罪无疑。但他候刚难道能落到了好?
还不如元乂所暗示的隐意:一不做,二不休,尽皆灭口?
候刚神色一厉,猛一咬牙,朝城上吼道:“击鼓!”
元雍与元悦都惊呆了:宫城之上的战鼓,是随便就能敲的?
不见上次李承志演乐,闹出了多大的波折?
但凡战鼓一响,便代表有外敌来侵,莫说皇宫,便是整座京城都要肃禁。到时羽林、禁军,乃至拱卫京城的中军大营都要出动。
就为了区区三四十悍贼?
更何况是不是反贼还待商榷,便是真反,好像也是你候刚与元乂逼反的……
真要闹出大的波折,身为太尉,这口锅他元雍不背也得背……
“胡闹……候刚,你莫不是疯了?”
元雍往城上一指,急声厉吼,“谁敢击鼓,以谋逆论处……”
“殿……殿下……”
候刚一愣,竟连身体都开始发颤。
元雍和元悦是几时来的?
看此情景,怕是已看了好一阵了……
郭玉枝都有些懵。
除了皇后与亲王,哪个敢称“殿下”?
之前是被逼无奈,若不抢先发难,就只有被射死一条路。而便是怒极攻心之时,郭玉枝也尚存一丝清明,没敢擅动刀兵,只是想擒住那主将,搏一丝缓息之机。
不然她使的就不会是车辕,而是挂于车厢一侧的大弓或长槊了。
此时局势稍缓,机敏如郭玉枝,竟些不知所措。
总不能将这位殿下也擒了吧?
到那时,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不过看着这位倒算英明,未让城上调动大军。再者,这般人物,也不可能如那城门官一样,为了两千真金,就谋财害命吧?
心思急转,脑中灵光一现,郭玉枝突然就丢掉了手中的车辕。
只听噗通一声,方才还猛如恶虎,矫若惊龙的郭玉枝,竟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而后疾声高呼:“民妇冤枉……”
元雍都愣住了。
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被你打折胳膊打折腿的禁卫没喊冤,被你亲眷扎了一刀,染的跟个血葫芦似的元乂没喊冤,你这做恶的,倒先喊了起来?
稍一愣神,那三十余大汉,及那刺了元乂一刀的女子,竟都如那妇人一般,齐唰唰的将佩刀,短刃往地上一丢,然后齐齐往下一跪,高声喊道:“草民冤枉……”
声音何其大,竟就如打雷一般,响彻了半座城。
元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
就凭这份机灵劲,他元宣义拍马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