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车三营负责北半城,也就是嫔妃所居的后宫,及西游园、景阳山、华林园、光风园在内的宫内园林。
而元演的募员三营,并元渊直属的一营,只负护卫清泉宫。说直白些,只要护住皇帝,天塌下来都和你无关……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遇刺当日,刺客猝然发动,击杀胡充华之时,皇帝不得不让元熙去救的那一幕。李承志心中毫无来由的生出一丝预感:怕不是要故伎重演?
“警告元演:敢调半个兵卒,爷爷持节砍了他……那怕是陛下口谕也不行,除非他入清泉宫大殿,亲眼看着陛下予他下旨……”
听着好似是怕有人假传圣旨,其实李承志就是在故意拖延,以免皇帝再像那日一般,突然就糊涂了。
惊骇之下,李承志似是激出了全部的潜力,没用人扶,竟就站了起来。脚下似是绊着蒜,边拉着腿往外跑,边扭头朝后吼着:“华林园里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
沉稳如元嘉、高肇,都已惊的发起了抖。
“八品以下的宫人、内侍,皆宿于华林园……”
元嘉的胡子止不住的发颤,“除此外,三万羽林有近半驻营于景阳山下……”
羽林军?
应该不是这个。
虽说领军于忠、左卫将军宇文福,武卫将军元熙皆被下狱,但还有右卫将军长孙稚在金墉城坐镇。
此次羽林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帝依然敢将这三万兵陈于宫中,就肯定有什么依仗,说不定就是这长孙稚。
羽林真要反了,那可是足足三万,早将宫内围的水泄不通了,又怎会让元演和元恭的手下将急报传到式乾殿?
也是见了鬼了,情形怎突然就急转直下,皇宫之中竟都能生出乱子来?
与之相比,皇帝遇刺都不及此时之变的十分之一:十之八九,真就如自己之前所料,贼人要狗急跳墙,狐注一掷了。
谁的能力竟然有这么大?
来不及问了,先护好皇帝再说……
心中惊疑不定,李承志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清泉宫。刚被元谳扶着踏出门槛,又是“哗啦”一阵。抬眼一看,两个军将一前一后,疯了一样的朝式乾殿奔来。
第一个赫然就是离开不久,于阊阖门值守的那个楯橶虎贲将:“秉李旅帅,有执金吾(北魏城卫军,职责类比集宪兵、警察、防暴武警、消防于一体)予宫外急报:
宗正寺失火,烧榻房屋十一间,前京兆王之废世子元宝月之下,四子一女无一幸免……寺中卫兵并执金吾诛杀贼人十七位,生擒四人,问是否押解入宫……”
旅将都还没秉报完,身后倒先传来了“啊呀”的惊呼。扭过头去,只见元怿双眼狂突,脸如金纸。斜斜往后一跌,撞到了元雍的怀里。
李承志惊的脑子里似缠了麻,脑细胞都不够用了:这把火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但为什么放火的贼人反而先将元愉的子嗣烧的一个不剩?
这不是自相予盾么?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天塌下来,也先护皇帝要紧。
“莫要开城门,将人犯用吊篮吊上城来,绑仔细了。等我有瑕,再遣人寻你要人……”
李承志回了一句,又急问着第二个兵将:“你又有何急报?”
“秉旅帅:陛下传旨,命元卫将率兵入华林园平乱,元卫将依你之令,入宫当面向陛下请旨,而刚入清泉宫大殿,就有高车卫来报:
华林别馆内的内侍、宫女猝然作乱,广平王妃、二公子元诲等不幸罹难,广平王身中两刀,生死未卜。幼子元修断了一肢,且失血不止,已然昏迷……陛下口谕,命你即刻入清泉宫医治……”
广平王?
怎就忘了元恪的同母胞弟元怀就被囚于华林园?
宫内这一出乱相,竟不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是冲元怀去的?
元怀只有三个儿子,已砍杀掉了两个,剩下的那一个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而元愉的四个儿子,已然被杀的一个不剩?
李承志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不由自主的想到遇刺当日,刺客刺向胡充华小腹的那一刀……
他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脖子没往后看。
“除宗正寺外,宫外是否再生突变?”
“并不曾!”
“负责守卫金墉城的高车卫可曾秉报,有无看到、听到寿丘里(俗称王子坊,专供元氏宗室所居)有何动静?”
“也不曾!”
连囚于宗正寺的元愉之子、囚于宫中的元怀等都遇难了。偏偏居于外城的元怿家中安然无恙?
等于说,元恪的直系亲属,竟就剩下了一个元怿,和他的几个儿子?
自己之前都还在想,若胡充华腹中的胎儿死了,谁最得利。那再如此时呢?
慌乱间一抬眼,感觉元怿的脸上就似有磁铁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吸紧,死活都分不开。
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元怿心中的悲愤当即就惊散了一大半,嘶声道:“你……看孤做甚?”
莫说李承志,就连元嘉、高肇,以及元雍的脸色都已阴晴不定,眼神晦暗不明,个个双目如箭,似是钉在了元怿脸上。
都死了,怎独有你安然无恙?
元怿急声吼道:“不是孤……”
“我何时说了是殿下?”
李承志气急败坏的回了一句,屁股底下仿佛有蛇咬:“下官要入宫面圣,不出意外,稍后必有圣谕传来,还请诸位稍待片刻……”
口中急呼,李承志再无解释,似逃一般的出了大殿。又朝殿外的虎贲呼喝声:“留三队于此,保护三公与颍川王殿下……
谨记:无本官之令,尔等半步都不得离开。更不得让清河王殿下离开半步,包括太尉、司空、颍川王殿下也是如此……本官来此之前,不论何人,持的是何谕,不论是求见何人,或是要带走何人,皆以叛贼论处,格杀勿论……”
所有人的脸色全变了:李承志不但将元怿监禁了起来,竟连元嘉、元雍、高肇也没放过?
看着鱼贯而入的元琰等人,元怿气的面白如土,嘴唇哆哆嗦嗦:“李承志,你竟敢陷害予孤?”
我陷害你?
你个蠢货,爷爷至多也就是怀疑你。反过来再说,何尝不是在保护你?
李承志心中暗骂,急声喝道:“去清泉宫!”
车轮滚动的声音如同闷雷,响彻在宫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