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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往北约百里,发源自阴山中断大青山的牛尾河贯穿东西,长逾千里。
虽长却不宽,故而才名牛尾。沿河两岸原是乌洛候部的族地,数日前还牛羊成群,毡帐如云,但如今却成了一片焦土。
方圆百多里不见人踪,牛羊更是不见影子。只能看到烧塌的帐房,以及密密麻麻有如蚂蚁的尸体。
一队白甲轻骑稀稀拉拉的散落在牛尾河南岸,三两个一伙的围着一堆篝火,烤着羊肉,炙着羊肝。
接过族弟张怀义递来了一块羊肉,刚要送到嘴边。无意中瞥到两三丈之外的几具尸体,张兴义顿时没了胃口。
看装束,应是两个妇人,五个女娃,皆是被利箭穿胸而过致死。
再一细瞅,却不是白甲兵的三梭破甲箭,而是胡杨木为杆的胡箭?
十之八九,是父兄等人逃走之时无法顾及,又怕受汉军折辱,故而狠心射死的。
不但是畜生,还是一群蠢的不可救药的畜生。当我等是如尔等胡族一般禽兽不如?
汉胡世代都为死仇,征战杀伐天经地义,但如奸**女、虐杀弱小之类的行径,但凡有点人性都绝对干不出来。
张兴义暗骂一句,扬手将羊肉扔回了铁板上。
“不合胃口?”
张怀义咂吧着嘴问道,“我咋觉着比河西时还要好吃?”
“蠢货,吃不死你?”
张兴义骂着,又一指那几具妇幼的尸体,“还不找些东西遮起来?”
“又不是我们杀的?”
族弟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起身捡了一块烧烂的破毡,盖到了那几具尸体上。
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一营白甲轻骑一分为三,各距近里,从北到南依次设了三道近长二十里的防线。就如三堵铁墙,将意欲南逃向高阙关报信的胡骑死死的阻在了牛尾河南岸。
至今日,无一匹胡马能越过牛尾河。甚至冲到最南端这一道防线以内的胡骑都少之又少。而大部分,都被射杀于一里以北的一道山岰下。故而三日以来,张兴义这一路极是轻松……
几人边烤着羊肉,边算着这三日李时与李彰冲溃了几只部落,抢了多少牛羊。正高兴着,远处突来一声哨令,且连绵不断,婉转悠扬。
“是中路……”
张兴义飞一般的跨上战马,踩着马蹬抻直脖子,使劲往北张望着。隐约见几个黑影正往南奔来。
“快快快,来活了……”
他急声催促着,从背上取下弓,挂到了马鞍边的挂钩上。又将箭壶摆正:“这伙胡贼不简单,竟能接连冲过两道防线?看来绝非易予之辈,都打起精神来……”
几个手下急声应着,飞快的跨上马。而东西两侧三四十步左右,各有一伙白甲兵做着同样的动作,准备催马拦截。
但也就刚刚催动马匹,那几个黑影突的一矮,好似凭空被砍折了腰一样。
其余的好似都已倒地。就只有一个矮了一截的黑影依旧往前冲着,张兴义右侧的几个白骑早已迎了上去。奔到近前之时,抬手就是一轮箭。
应是到了强弩之末,战马一声鸣嘶,轰然倒地。
一群人围近一看,只见马却不见人。但马身上扎满了箭支,就像个大号的刺猬一样。估计骑士已被百丈外的同伴射下了马。
果不其然,也就两息,北边又传来了哨令,意指敌贼已擒,可解除警戒。
“怪不得能连冲两道防线?”
张怀义指了指地上的马,好不惊奇,“既便跪伏于地,这马竟都比李猴儿还高?”
“李猴儿是你叫的?”
张兴义照头扇了族弟一巴掌,又仔细瞅了瞅那马。
确实如张怀义所说,那马半跪于地,竟都有近五尺高。浑身黑亮如缎,不见一根杂毛。甚至笼头上带的索环竟都是金制的。
看来是条大鱼,差点让其逃脱。
张兴义暗松一口气,又指点着族弟将那金制索环解了下来,准备回去上交。
而后几个骑士回到河边,又下了马,围着火堆继续烤起了肉。
如方才这一幕,这两日不知已发生过多少次。窄窄的一道牛尾河,已然成了杜仑部无法逾越的天堑。
故而已被白甲军连抢了三日,杜仑部几近消亡,但窦领依旧没得到一丁点的消息……
……
已至正午,日头正暖。
比干城外的滩地里,近千胡族老弱和妇人在围扎羊圈,干的热火朝天。
羊圈建的很简单:空地上栽好木桩,中间再用长椽和树枝绑紧围住,一座简易的羊圏便能成形。虽说空隙大些,但只要将牛和大羊拦住即可。
只因羊这东西不但认家还合群,即便有零星的小羊翻出栅栏也不会跑远,转悠一圈就回来了。
冻土已用炸药炸酥,木桩钉的极快,细椽和树枝也围的极快。但近千人马不停蹄的干,竟都有些忙不过来。
只因赶过来的牛羊太多了,就如天上的云,一群接着一群。远远望去,仿佛化完没几天的荒原又被雪盖住了一样。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白甲兵在河西没少干过,游牧于祁连山下的卢水胡、西海以北的回鹘等部落不知被李松等人抢了多少次。但所有的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的多。
李松甚至戏言,不如直接迁来阴山之北,专抢柔然部落算了。
除了牲畜,还有从胡部抢来的料草。车队就如长龙,不停的往比干城下赶。卸完一车,便立马上路,又往东北方向赶去。
李承学扶着城头,看着城下热火朝天的场景,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李松走时,已定好了收兵的时间:最迟便是今日子夜。而此时已过午时,却只见赶羊运草的辅兵,战兵却一个都不见回归?
莫不是李时脑子一时发热,抢的忘了时间了吧?
正猜忖着,身后一阵动静,只见皇甫让带着一个兵将上了城墙,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李承志令李松劫掳杜仑部、断其后路的急令,就是皇甫让于四日前送来的。原本该让皇甫让回去复命,但是李松不知动了什么心思,硬是将皇甫让留了下来。
直到今早,李承学才知李松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竟将大军丢给了自己和皇甫让,天没亮就翻过狼山,跑去见二哥了?
果真老奸臣滑?
要是知道李松如此打算,李承学定是要磨求一番,让李松把他也带上。
他也有近一年,没有见过二哥了……
“三郎!”
皇甫让抱拳称呼了一声,又将身后的比干城守将王基让了出来。
王基世代居于狼山以西,祖上虽是汉人,却也是西部疏勒一只小部落的酋长。